第六十三章 北晏王宮?羅剎地獄?
北晏王宮,藏書閣門前。
百里捻停在此處,看著院子里的光景,眉頭微皺了一下。
夜已經襲來,天空之上的圓月,被嚴嚴實實擋在烏雲里。而藏書閣里,卻是另一片光景,吵鬧聲哭喊聲炸裂在耳旁,丫鬟侍從門滿院子的跑,而宇文泱舉著他的長劍,彷彿殺紅了眼,將怨氣怒氣全都發泄在他人身上,沾得一身血光。
昔日里莊重肅靜的藏書閣,此時彷彿成了羅剎地獄,而宇文泱的將士們也不敢攔著他,只是表情複雜的守在門口處。任由他將藏書閣這般素雅之地,染成了刺目血色。
百里捻的眼底複雜,更透著陰冷,這副場景像極了七年之前,三諸侯國破了鄴陵,在大姜王宮之中搶殺擄掠,而這地上的屍首殘肢,也像極了大姜王宮長廊之上的光景。
百里捻一步一步走在這院中,臉色越來越蒼白,直走到殺紅眼的宇文泱身邊,白袖輕輕抬起抬,混亂之際,無人看到他的動作。若是有人注意,便能看到一根細針從他袖中閃出,扎在了宇文泱的脖頸,宇文泱正要舉劍亂砍呢,突然一怔,摔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宇文將軍受了刺激,你們將他帶回寢宮休息吧。「百里捻語氣冷漠。
這些將士正愁著不知如何是好,見宇文泱倒下,連忙過去,七手八腳將他抬了出去,只留下百里捻和莫湮還站在院中,而那些受傷斷臂,卻沒死去的侍從,坐在地上抽泣。
「主上,你可還好?」莫湮走到百里捻身邊,半扶住他。
百里捻的臉色白得嚇人,與這滿是血色的藏書閣格格不入,他腦海中不時閃現著鄴陵的光景,只覺得手腳冰涼,神思幾分錯亂,卻硬支持著,推開了莫湮。
「無礙。」
強心鎮定幾分,他環視一圈院中,最後視線落在藏書閣屋門,「你去瞧瞧裡面是怎麼回事,北晏王怎麼會突然薨了,之前我已經將毒針取下,那要不了他的命,可是有人在作亂。」
百里捻確實在仲演身上做過手腳,那毒針能讓他昏迷,卻不會要了他的命。仲演突然身亡,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腳,會是誰呢?百里捻眸色深沉。
莫湮將藏書閣里裡外外都搜查了一遍,仲演的屍身還停留在屋中,宮人知道藏書閣開了殺戒,沒人敢來此處,便也沒人照拂仲演的屍首,莫湮查探了一遍,沒有發現異樣。
「主上,沒有發現什麼痕迹,那北晏王死得蹊蹺,而且……而且我們安插在藏書閣的眼線,已在混亂之中,被宇文泱所殺,也沒有留下什麼有用信息。」
聽聞此話,百里捻的眸子驟冷,盯著莫湮,「人手不是你親自安排的嗎?」
「屬下……屬下願受罰!」莫湮跪在地上,百口莫辯,人手挑得都是好的,只是宇文泱鬧起來,她們不是他的對手,事發突然也沒能留下消息,然而在此事之中,莫湮也確實失職。
正在此時,藏書閣西邊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一個宮人打扮的女子,捆著一個黑衣人,十分艱難地往這邊走,莫湮回頭便看清了那人,那是他安排的人,莫湮不敢遲疑,立刻將她與黑衣人帶了過來。
「莫櫻見過主上。」
莫櫻跪在地上,她顯然也受了重傷,一隻手臂上鮮血還在流。她是莫湮之妹,同是大姜舊人,雖比不得莫湮,但是身手也不凡,人也機智,莫湮將她安排在這兒,便是為了能更好把控住藏書閣。
百里捻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並無異色,眸子移到了她身後的黑衣人身上,「怎麼回事?」
莫櫻:「回主上,屬下前幾天就感覺了有人在藏書閣,今夜北晏王突然斷了氣,屬下在屋頂發現此人,立刻追了出去,與他交手幾回合,終於將他逮了過來,這人的身手不錯,而且看身手,應該是南明的人。屬下猜測,北晏王之死,與南明有關。」
百里捻瞧著地上掙扎的人,幾步走到了他面前,修長的手指輕輕你拽,扯掉了那人嘴上的黑布,從上到下看著這人,又將手指撫在了他的喉嚨處,眉頭微皺了一下。
「你是何人!為何來北晏?」抓著黑衣人的莫湮先開了口。
那黑衣人只是掙扎,嘴裡卻沒有一個字兒,任憑莫湮抓著他,也不開口說話。
百里捻:「不用問了,是公孫執的線人,他的線人均是啞子,你問不出什麼來。」
「這南明王做事可真是夠細緻,這樣一來,殺了人也不會留下說辭。」莫櫻搭腔道,語氣之中帶著一股子嘲諷,她對南明亦是恨之入骨。
而百里捻垂眸看著南明線人,眼神卻多了幾分複雜,「你發現他的蹤跡,是在什麼時候?」
莫櫻愣怔了一下,連忙開口,「是前天,入夜之後總覺得周邊有什麼人,卻沒抓著人,是今夜裡面的侍從說北晏王薨了,屬下正想要進去瞧,就聽到屋頂有異動,追了出去。」
「那北晏王死之前,可有什麼異樣?」百里捻又問。
莫櫻想了半會子,搖搖頭,「如往常一樣,宇文泱來看過北晏王,寢宮內的侍從們餵過湯藥,醫丞又過來號脈,突然言北晏王斷了氣,然後屬下便聽見動靜,追了那人出去,此外便沒有其他了。」
百里捻的眉頭微微蹙起,手指來回捻著,「不是南明的人動的手,公孫執若是要此時來插一腳,不會只派線人來,派線人不過是想要了解北晏的情況。公孫執不會下殺手,北晏王死,對南明可沒有一點兒好處,何必廢心思。」
「那……那會是何人?不會是……」莫湮皺著眉頭。
最近來北晏的人,還有賽戩,若他動手,沒人攔得住,也有時間來做此事,莫湮難免懷疑到了賽戩的身上,百里捻卻抬眸給了他一個冷眼。
「他不是有這種心思的人。」
讓賽戩動這樣的心思,還不如讓他回蒼玉山內,策馬草原呢,他也不喜動這樣的小心思,此事與他絕對無半點干係。
「那會是哪路人呢?」一旁的莫櫻皺著眉頭,不得其解。
如今亂世,南有南明,西境有西昭和北晏,還有無數小國伺機而動,北晏有狀況,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著,有多少人想要動心思,想要找出插一腳的人,確實不易。現在事出突然,也難以把控走向。
百里捻垂了下眸子,眸色深了幾分,「莫櫻你繼續在這裡盯著,查探情況。」
「是,主上。」莫櫻應道,她又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南明線人,「那此人如何處理?直接殺了嗎?」
百里捻看那人一眼,眼神突然冷了幾分,暗生了其他心思,「不,綁了他送給宇文泱,交與他處理。公孫執既然送了人來,自然不能白白就死了。」
百里捻眼底寒涼,雖然他心中明白,公孫執並無殺仲演之意,但是宇文泱會怎麼想,那就是另論了,而有些事情,已經到了該做的時機。
「是,主上。」莫湮雖不解,但絕對執行百里捻之命,他拎起南明線人便往外走。
百里捻看著滿目瘡痍的藏書閣,心思有幾分複雜,正好月亮在烏雲中逃了出來,有清涼的月光灑在樓頭,更是顯得眼前的場景蒼涼頹敗,而他看向屋中,往裡走,他要親自看一眼仲演的情況。
剛走沒有兩步,藏書閣的院門突然打開,隋義從外面進來,喊了百里捻一聲。
「百里先生,」他走到百里捻面前,「俺們將軍已經安頓下,俺聽聞先生在這裡,恐怕先生見了殘血斷肢不舒服,特意來接先生出了這院子,吾王又在裡面,又哪有不給吾王穿衣整理的道理,便去後宮帶了幾位妃嬪過來,為王上梳洗整裝。」
隋義雖然憨厚,卻也通情理,他也對百里捻上心,念著百里捻素日里身子弱,便特地來接他,百里捻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他看了一眼前面仲演的寢宮,點點頭。
「隋將軍說得是。」
出藏書閣之時,百里捻看了莫櫻一眼,莫櫻懂得百里捻的眼神,隨即便跟著妃嬪進了內室,一同整裝仲演的軀身,盯著情況。現在情形複雜,自然要多瞪著眼睛。
北晏王一殞沒,形勢可就不比之前,況且北晏王室又子孫凋零呢,沒有坐鎮掌權之人,北晏勢必會起動蕩。而此時,百里捻還不能讓北晏敗了下去,北晏若敗,南明和西昭均會動心思,那時便不好掌握,公孫執和越洆,可不似仲演,南明和西昭也不似北晏,這般容易把控。
百里捻垂了下眸子,站在藏書閣門口,等著裡面出來的隋義。
「隋將軍,」
「百里先生,可是有什麼話交代?」隋義走到百里捻面前,出事以來,隋義對百里捻的話可是深信不疑,也對他恭敬有加。
「如今王上突然薨了,王上年輕並無王子,更沒襲位的儲子,鬧出去必然引起軒然大波。王上新喪的消息便先瞞著吧,不要傳出去。否則,南明西昭之流,必定會動心思,如今宇文將軍深獻沉痛,難以坐鎮邊關,還是小心為上。」
隋義連連點頭,「先生說得是,是俺沒有想到這一點,俺現在就進去,讓他們不要聲張,只裹了王上的軀身,先停留在藏書台。」
「嗯,等宇文將軍蘇醒平靜之後,再做打算吧。」百里捻淡聲道。
今夜之事,註定會引起慌亂。仲演乍死,雖說在百里捻意料之外,可是卻也沒打亂他的步調,而這南明送來一個線人,倒也成全了他。
百里捻抬眸看著這月色,眸色漸深,這亂世,便要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