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送君離去遇故人
人終究是離開了羌晥。
沒帶多少精兵,僅是莫湮與侍衛衛禹,兩人護送百里捻,百里捻本想只由莫湮跟隨,賽戩不放心,派了衛禹一同前去。他親自送百里捻出了蒼玉山,分手之處,還是賽戩初次見百里捻,劫持他馬車之地,沒成想劫來的人,這下卻要親自送了出去。
「捻兒,本王等著你回來。」
賽戩騎著赤騰烈馬,看著馬車裡,捲起車簾露出的那張臉,灼白的陽光之下,他的臉彷彿透明一般,只有眼角下那一抹月牙紅,不得不說,世上有這樣容顏的人太過罕見,一抬眸間,讓人難以移動眼睛。
「日頭大,王上回去吧,我會儘快歸來。」
百里捻抬眸瞧著賽戩,馬車緩緩往前移動,賽戩站在原地未曾離開,看著那人皺著的眉頭,百里捻揚起唇角,給了他一個請放心的笑。
朱唇輕抿,巧笑嫣然。
縱是男子,也讓人心神飄蕩。
賽戩看著那張臉消失在窗帘白紗之內,馬車也漸漸遠去,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久久沒離開。
馬車裡,百里捻神情並沒有異樣,也未曾再回頭看一眼。
「莫湮,儘快趕往南明。」百里捻道。
莫湮回頭看了車內一眼,「屬下明白。」
馬車朝著東南邊賓士而去,天空之上,太陽很大,陽光直射在馬車之上,天氣炎熱,鮮少有遮擋的樹木,只能風雨兼程,儘快奔赴南境。
一日一夜的馬車,才進了南明的驛站,百里捻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炎熱,車馬勞頓,讓他有些難以消受,剛進驛站,便險些倒在馬車之下,莫湮與衛禹趕緊扶他進屋休息,不過倒是在驛站遇見了相熟之人。
西昭少主越洆此時也在驛站之中,正好瞧見憔悴疲頓的百里捻,他本想上前打聲招呼,但瞧著百里捻這般模樣,便等到他休憩之後,再去拜訪。
已經戌時,百里捻歇息了一個鐘頭,醒來剛用過晚膳,越洆便敲響了他的門。
「可曾打擾到百里先生?」越洆入門,對百里捻拱手。
百里捻起身還禮,「剛才聽下邊的人說少主也在此處,本想登門拜訪,何來打擾一說,少主請坐。」
越洆微微一笑,也沒客氣,坐在百里捻對面的涼席之上,抬眸瞧著百里捻,「今日下午時分,我正巧看見百里先生進了驛站,先生彷彿身體不適,現在可有好些?」
「無礙,多謝少主關憂。」
百里捻拎起茶壺,為越洆倒了一杯清茶,「少主在此處,可是前去南明朝賀南明王立嗣之喜?」
「莫非百里先生也是前去南明朝賀?」
越洆看著百里捻,倒是有兩分驚訝,轉念一想,輕笑了一聲,「先生不會是以羌晥使臣的名義,前往南明吧?」
百里捻一臉坦然,「我為羌晥的卿士,羌晥王信任於我,此來南明,自然是為王上,向南明王朝賀立嗣之喜。」
越洆卻笑得有幾分戲謔,他搖搖頭,「先生是聰穎之人,本王子實在不懂,先生為何為羌晥這般盡心儘力,你與羌晥也並無淵源吧?」
「謀臣願得明主,而我一懶散之人,只願得一棲息之處,羌晥王豪情萬丈肝膽赤誠,也並不想要卷進這中原之爭,我不過是想尋得一世外桃源而已。王上給予我一休憩之地,我自然也要為王上盡心儘力。」
百里捻緩慢道,神情淡然。
越洆皺了一下眉頭,看著百里捻,這說法滴水不漏,可是卻讓他覺得有哪裡不對,而是哪裡不對呢?越洆又琢磨不出來,索性揮了一把手。
「百里先生也知道我想請先生入西昭之心,如今見先生一心為羌晥,本王子也瞭然,只望先生在羌晥,也為羌晥和西昭的交好多費點心。」
越洆心裡明白,他雖然瞧不上賽戩的性子,可是羌晥在西昭的後面,若不和賽戩交好,萬一哪日起干戈,賽戩在他背後捅一刀子,西昭也就真無精力再去還手應對。
當然西昭對於羌晥來說也極其重要,一旦西昭出了事情,開了口子,便一定會順著西昭來到羌晥,羌晥也必然沒有好果子吃,所謂連帶,就是這般了。
百里捻:「少主放心,雖然西昭羌晥聯姻之事沒能成,可王上對西昭聯合之心很是赤誠,操練兵馬之事,少主也應當瞭然吾王的赤誠。」
越洆笑了一聲,點點頭,「操練兵馬之事,本王子還要多謝百里先生,相信此事之中,先生一定也盡了力。」
越洆端起茶杯以表謝意,百里捻也端起茶杯,「少主嚴重了。」
「不知西昭操練的兵馬可有成效?」放下茶杯,百里捻微抬眸隨口一問。
提到這個,越洆臉上洋溢著少年狂氣,「不過數月,已然天翻地覆的變化,之前被南明的人盯著,將士們難以施展,如今我西昭自當是兵強馬壯,即便是即刻出兵,也不一定會輸與南明。」
「只不過,父王人在南明,本王子不親眼看一眼父王的情況,終究是不踏實。」
越洆對南明的不臣之心越來越重,如今兵馬強壯,他又少年狂氣,早就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此行親自去南明,也是為了一探究竟,窺探一下南明的真實情況,也見一眼自己的父王。
百里捻抿一口茶,已然將越洆的心思,全部看在了眼裡。
「少主惦記西昭王,情深至孝,定能成事。」
百里捻端起茶杯,頷首以表祝願,越洆笑了一聲,也端起茶杯,直把茶杯當做酒杯,與百里捻碰杯,一飲而盡。
「他日若與父王重聚,本王子定不會忘記先生所做所言,感激不盡。」越洆鄭重道,他是真心感激百里捻,雖然不知道百里捻想要什麼,也不能回報什麼,但感激的心情並沒有絲毫減弱。
越洆拱手謝禮,百里捻卻只是淡笑揮手,只不過越洆沒看到,百里捻的眼底之下,沒有絲毫的笑容,滿是濃郁的寒涼,把這炎熱的夏日都冰上的寒涼。
送走越洆,百里捻的眸子深了許多,他吩咐莫湮拿過了他的朱雀玉筆。
朱雀玉筆點墨著畫,墨水滴在宣紙之上,瞬間便暈開,成了一灘黑色的印記,百里捻的臉色並不好。
「主上,這麼晚了還要作畫嗎?早些休息吧。」莫湮有些擔憂。
百里捻卻依舊握著朱雀玉筆,眼神有些銳利,直盯著宣紙之上的墨滴,「把西昭少主送來的東西,都退回去。」
越洆拜訪百里捻之時,帶了一些禮品前來,留在了百里捻的房間之中,他沒曾看過,連一眼都沒用。
莫湮點頭,「屬下明白。」
莫湮撿起禮盒禮包,一人竟沒有拿完,便叫了一直在門口守著的衛禹,兩人一同帶走了這些禮品,衛禹隨即抬頭看了百里捻一眼,見百里捻面色這般差勁,人似乎更加單薄抑鬱。
「百里先生,還沒好點嗎?」衛禹問道。
百里捻站在書桌之前,他彷彿沒聽見衛禹的話一般,手握著一支筆,筆尖滴了一滴墨汁,落在宣紙之上,他彷彿定格在這個模樣,一動不動。
衛禹皺著眉頭,還想再問一句,卻被莫湮猛抓一把,「不快點走,在這裡打擾主上幹什麼!」
衛禹被拉地一個踉蹌,硬生生被拽出了屋子,來之前賽戩叮囑過他,讓他好好看著百里捻,現在倒好,連一句話都說不上。
「你幹什麼呀!我還不能跟百里先生說句話了?」衛禹瞪著莫湮,他對莫湮向來不服氣,上次信件之事可算是記恨上了莫湮,可是憋氣的是,他在武功之上又奈何不了莫湮,真真讓人難受。
莫湮掃了衛禹一眼,眼底也儘是冷漠與不屑,「你算個什麼東西,即便是羌晥王,也不見得有打擾主上的資格。」
比起之前的大姜王朝,羌晥連一個強諸侯國都算不上,在主上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小部落罷了,莫湮容不得任何人打擾百里捻。
可是他的話在衛禹聽來,可就格外的難以入耳,「你說什麼呢,竟敢侮辱吾王!饒是今日一定要和你比劃比劃了!」
衛禹拔出長劍,怒視莫湮,衛禹也算是羌晥第一帶刀侍衛,豪氣和忠心一樣不少,只不過碰上莫湮這樣的高手才吃了虧。
「跟你王一般幼稚!」
莫湮冷冷掃了衛禹一眼,並沒有動劍,而是拂袖轉身離去,彷彿懶得和衛禹一般計較,衛禹卻瞪著眼睛,這樣的神態比拔劍相向,還要讓人倍感屈辱,他舉著長劍,追著莫湮。
「莫湮!老子今天便要跟你較量較量!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莫湮回頭掃了他一眼,搖搖頭,無奈與不屑,心道果然是莽漢羌晥王的侍衛,一樣的蠻橫無禮又愚蠢!
他輕點腳尖,朝著屋檐之上躍去,莫湮雖然劍術高強,但他最為得意的還不是劍術,而是輕功,饒是賽戩,也追不上的輕功。
他微微躍起,衛禹還沒來得及追上屋頂,他的人便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上,蒼涼的屋頂之上只剩下衛禹一個,他愣怔著,四處查看。
「人呢?」
人早就消失在他的眼皮之下,他的輕功連莫湮的身影都瞧不著。
衛禹扔掉長劍,一臉憤憤,在羌晥王宮,除了王上之外,衛禹也算是武功最為高強之人,現下竟被人耍得團團轉,他氣得臉都變了色。
「莫湮這死小子!耍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