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想死
疲憊的雨夜很快過去。
從沙發平椅上爬起身，韓澤揉揉略帶惺忪的睡眼。打開手錶，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雖然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是天色依舊很暗，偶有隆隆滾過的悶雷聲。
叫醒林嘉，兩人也沒洗漱，拿出昨天剩下的食物填點肚子。
但食物確實不多了。
「還剩一包餅乾，火腿也只有一個，午飯估計是沒著落了。」拆開餅乾包裝，林嘉微嘆了口氣。二樓的食物並不多，大多還是零食，像這種奧利奧夾心餅乾，一包也不過七八塊，根本填不飽肚子。
韓澤沒有說話，悶頭吃掉四個餅乾，喝了些水，隨即站起身，收拾起兩人的步槍和隨身背包。
「再向西轉南就是綠洲小區，在那邊的幾個超市可以找到不少食物。」韓澤背上背包，拉了一下槍栓上膛，顧自說道。
林嘉聽出韓澤話里的意思，勉強笑笑，「嗯。」
……
城市內的變異怪物基本沒有在大街上活動，似乎全都隱藏在了陰暗的角落裡。這讓偷摸出行的韓澤二人更加感到危險。
因為誰也不知道它們會在什麼時候跳出來，給你致命一擊。
沒了雨聲，空曠的城市街道愈顯寂靜，以往五花八門的外牆電視廣告和音響在斷電之後，再沒有動靜，黑漆漆的屏幕帶著一股死氣。
宿城的城市供電全部由橫南核電站提供，如果韓澤猜得不錯，核電站一定也遭遇了變異怪物的襲擊。核電站的主控系統可能因此判定情況失控，自動終止了核電站運作，直到工作人員重新啟動。
而凈水供應基站有著專門的輔助供電系統，保證了城市用水。但是核電站不恢復運行，遲早也要因為備用電力耗盡而斷水。
所以，韓澤必須儘快地趕到父親所說的避難屋。
路過步戰車的時候，韓澤有意朝街對面查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之前的那伙人，這讓他稍舒了口氣。對方手裡有槍，他也不想和他們起衝突。
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最好不過了。
一直走了百多米，街道上的屍體忽然多了起來。拐角的一家服裝賣場門前，更有大量未散的血跡，甚至還有很多屍塊、碎肉，一直延伸進店門。
韓澤端著步槍，鼻翼輕輕張合，直覺告訴他裡面可能有變異怪物的存在，但現實是他們必須要穿過這個街角，才能走上去綠洲小區的路。
「小韓，怎麼了？」看到韓澤頓住腳步，不知情況的林嘉扯了下他的衣角問道。
韓澤回頭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林嘉噤聲，慢慢抬腳向前走去。
人不立於危牆之下，韓澤也不會把生命當成玩笑，他得探探情況，是不是可以安全越過這個店門。如果裡面真的有很多變異怪物，他寧願繞道。
望著韓澤步步移向透明玻璃門，遠處角落裡，大超握舉著電子觀測鏡的手開始握緊。
「再往前一點，再往前一點，再往前一點……」
沒人知道，韓澤更不會想到，一次拒絕竟然真的引來了如此瘋狂的報復！他們早就等在了這個旮旯角落，宛如藏在陰暗裡的獵人，悄悄注視著獵物走向自己的陷阱。
連韓澤也無法察覺，一顆巨大的炸彈正在他身前倒數計時。
……
距離近了，安靜的空氣下，韓澤終於隱約聽見了一陣嗑嗤嗑嗤的輕微聲響。他全神貫注，微抬起右腳，向前邁去，甚至沒有發現一道細線正擋在了腳前。但是這條看似攔路的細線完全阻擋不了韓澤的腳步，頓時變形、崩斷。
咔啦~
熟悉的拉環聲猛然在韓澤耳邊響起，他的腦子一僵，死亡的恐懼瞬間將他籠罩。
砰！
轟地一聲劇烈爆響，只見火光一閃，服裝大賣場的玻璃門窗瞬間被炸碎，大量的煙塵和玻璃碎渣被一股腦地拋灑出來，噼里啪啦地砸在韓澤的身上，臉上，劃出一道道血花。
被爆炸波及的韓澤一下子栽倒，腦袋昏昏沉沉的天旋地轉，耳邊嗡鳴聲不絕。但是，他仍然能夠聽到一陣暴怒的咆哮惡吼聲，正從賣場里急盪出來。
韓澤掙扎著爬起身，朝不遠處已經嚇傻的林嘉大吼道，「快跑！去步戰車那裡！」
說完忍著身上和臉上火辣辣的劇痛，他轉過身，端起步槍沖著第一個爬出來的變異怪物開了火。8.4毫米步槍彈頓時連成一片火線，胡亂射向變異怪物的身體。
可韓澤炸懵的腦袋還沒清醒，大失準頭，一梭子打完，才堪堪放倒了身前的變異怪物。
但是，後面又有七八隻變異怪物沖了出來，滿面兇殘地朝韓澤撲去。兇惡的嚎叫聲和撲面而來的腥氣讓韓澤勉強恢復了些神志，他一邊拔下彈匣，整個人趕緊朝街道上踉蹌跑去。
只有混亂的車輛，才能替他阻擋變異怪物的追擊！
「大超哥，那女人往回跑了！」密切注意林嘉動向的猴子，見嚇傻了的林嘉瘋一樣跑向步戰車，趕忙對大超喊道。
「特媽小點聲！」大超拍了猴子腦袋一巴掌，低罵道。
說著他偏頭望了一眼陷入變異怪物包圍的韓澤，臉上浮出一抹狠色，「去叫東邊的虎子回來，先把這女人抓住！」
兩人飛快離開了角落，再不看韓澤一眼。
大超清楚，那個服裝賣場至少有幾十頭變異怪物，就算是韓澤是特種兵王，也別想活著出來！
……
韓澤怎麼也沒想到，那兩個社會混混居然會使用詭雷，竟然還專門引來了這麼多變異怪物。
足足四十頭！
好不容易裝上新彈匣，韓澤強忍痛楚，瞄準咬來的變異怪物的腦袋開槍。這些怪物的身體像是鐵打的一樣，就算身中十數槍，硬是沒有倒下的徵兆。
除非打中腦袋和心臟，才有一擊斃命的可能。
但是，怪物實在太多了！
子彈耗盡，四面八方圍來的怪物終於撲住了韓澤，已經看不出任何人類特徵的臉上，長牙狠狠嵌入韓澤胳膊的肉里。
韓澤痛呼一聲，掄起槍托狠狠砸在怪物的腦袋上，爆出一團血花。
後退兩步，韓澤丟掉步槍，拔出格鬥刀。他呼哧呼哧地猛喘著粗氣，臉上身上全是傷口和血污，但是那一雙眼睛卻和變異怪物們一樣凶唳，毫無懼色，全是狠意。
一場野獸間的搏命！
圍住韓澤的十來頭變異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韓澤身上的煞氣，頓時齜起牙唇，發出呼呼的低吼聲。眼睛一眨，一頭矮小的變異怪物首先竄上來，尖銳的爪子抓向韓澤咽喉。
「啊——」
韓澤大吼一聲，同樣跳撲上去，左拳猛揮砸落變異怪物的爪子，右手格鬥刀一把插進眼窩。瞬間五色炸裂，黑的、紅的、白的到處迸濺，噴了韓澤一臉！
其他怪物也全都咬了上來，扯住韓澤的腿手，腰腹，張口便咬。
衣衫破碎，滿身是血的韓澤左衝右突，鋒利的格鬥刀扎進一隻變異怪物的胸膛，重重一劃，胸腔破開，一顆拳頭大的心臟頓時跳了出來。
抱著被活活剜掉心臟的變異怪物屍體，韓澤終於被怪物們扯倒，十來張血口急不可耐地咬向他的身體。
一頭變異怪物張嘴咬住他揮舞著格鬥刀的手掌，咔嚓，小指瞬間被咬斷，最後的刀子也掉落下去。沒了武器，身體上到處傳來血肉分離的劇痛，不斷刺激著韓澤快要崩潰的神經。
濃烈的恐懼湧入韓澤的腦海，失控抽搐的他只能發出嗬哧嗬哧的絕望聲響——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變異怪物的牙齒不停地在血肉上撕咬著，也在注入著它特有的骯髒口水，在韓澤快要失去最後意識的某刻，一股電流倏地轟入他的身軀，這瞬間，他彷彿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發出被解放的愉悅。
就像，綠芽頂破黑暗，迎來日光。
「啊——」韓澤的吼聲再次響起，兩隻已經隱隱露出白骨的手臂噌地掐住了趴在他身上大快朵頤的怪物脖子，然後用力！
咔嚓！
來不及反抗，也來不及痛嚎，最後這隻沒有離開的變異怪物，碩大的腦袋無力垂落，伴隨著濃烈的腥臭，將血液和白色的碎肉吐落在韓澤臉上。
推開變異怪物的屍體，韓澤仰躺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灰濛濛陰雲依舊的天空。
我，還活著。
忽然，他好像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很香。
偏過頭，韓澤無神的雙眼看到了那顆被挖掉的怪物心臟。沉寂片刻，他緩緩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