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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縣衙後堂,雙強爭鋒

  略陽縣衙,後堂客廳中,此刻氣氛十分詭靜。


  錢遷越這個知縣老爺,此刻卻是垂手恭敬地佇立在側,雙眸不時地瞥向廳中端坐的烏景榮與鄭克祥。


  「鄭兄,如此大費周章為了一個毫不相干之人,難道就不擔心引火燒身?」


  安靜地廳堂里,烏景榮率先開了口。


  鄭克祥依舊是大馬金刀地坐著,雖是一身儒雅便服,卻是透著身居高位的氣勢:「烏兄何須如此,鄭某隻不過是覺得此案疑點頗多,那凌寒雖與鄭某並無親屬,但也算是有些來往,自當是要關心此事了。」


  洪亮的聲音,一掃廳堂凝滯氣氛。


  「能讓鄭兄出面相邀,那這凌寒可真是夠體面的!」烏景榮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語氣中已然有了頗多不悅。


  他接到請柬前往鄭府一敘,卻不料鄭克祥直接將他拉到了這裡。如此拐彎抹角大費周章,無非是不想他直接回絕罷了。


  鄭克祥爽朗一笑:「烏兄這話就見外了,鄭某也不過是意在釐清此事,這也是對朝廷一個交代。」


  「交代?將盜竊之賊繩之於法,就是對朝廷的最好交代!」烏景榮語氣沉冷,語帶不善的說,「鄭兄,烏某奉勸一句,此事你還是勿要理會為好,否則……」


  「哦?否則如何?」


  烏景榮冷冷一笑:「這凌寒入略陽府不過月余,卻是經常出入你的府上,若是此事牽連起來,你也恐怕難逃干係!」


  鄭克祥頓時笑容收斂,語氣也突然變了,隨即一拍桌子:「烏大人,這是在威脅鄭某?」


  「鄭兄,烏某也是就事論事,並無其他意思,你可莫要誤會了。」


  「誤會?哼,你說的輕巧!」鄭克祥頓時就火了,「何須含沙射影?本官不妨實話說了,凌寒是本官看重之人,想要無故栽贓,那也要有真憑實據!」


  利州路,是南宋十五路中最為特殊的地域。


  若是論職務而言,鄭克祥掌權大安軍,官至利州路經略安撫使,又稱帥司,自然不是烏景榮這個略陽知府所能拂逆的。


  但若論品階的話,烏景榮是掛著禮部侍郎從三品官階,而鄭克祥卻是正四品官階。


  官職,官與職不同,而且常常是不同步調。


  所以如今這二人地位尊卑如何論,就要看在什麼場合地域了,要是離開利州路,或者單以朝廷品階而論,那烏景榮自然比鄭克祥高半頭。


  但在這利州路,鄭克祥不僅是經略安撫使,又手握一路兵權,自然是鄭克祥權大一級說了算。


  當見到烏景榮如此拂他面子不說,還盡往他頭上扣屎盆子,鄭克祥終於是火了起來。


  烏景榮眉頭一挑:「如此說來,你是要包庇那凌寒了?」


  「烏景榮,你少在本官面前下絆子,若這凌寒真是那盜竊之賊,本官絕不姑息此惡賊,但倘若你無真憑實據,那你可要想好如何善後!」


  鄭克祥一改此前的和善與儒雅,反而像一隻欲要爆發的老虎。


  「此言何意?」


  「哼!本官雖統領利州路軍務,向來不理會地方刑政諸事。」鄭克祥瞥了烏景榮一眼,「但本官的帥司府就在這略陽城中,這城中有何魚腥貓膩,本官難道還嗅不到味兒?」


  烏景榮一聽這話,頓時臉色瞬變,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鄭兄,這話可不能亂說!」


  「亂說?本官雖是帶兵粗人,但也不是信口雌黃之輩,有些事情為了一方安寧,本官可以視而不見,但這並不代表本官全盤不知!」


  「鄭兄,這凌寒不過是個……」


  「烏大人,本官只想求一個公道!」鄭克祥打斷了烏景榮,隨後看了錢遷越一眼,「如今錢知縣在此,那本官就要當眾詢問此案的細則,錢知縣!」


  「下官在!」


  「那凌寒你可曾審過?」


  錢遷越神情鄭重:「回稟大人,雖未曾公開開堂審理,但下官已在牢房中提審了凌寒。」


  「哦?那說來聽聽,正好烏大人今日就在,你也可當面呈報案情進展。」


  錢遷越偷瞄了烏景榮一眼,起初還有幾分猶豫,但隨後感受著鄭克祥那銳利的目光,當即直言回稟:「自抓捕凌寒后,凌寒拒不認罪,且自稱蒙冤受屈……」


  話未說完,烏景榮突然出言打斷:「刁民向來皆是如此,一輪刑罰后,自會坦誠罪狀,錢知縣,你莫不是顧念私情了?」


  「下官不敢!」


  「你……」


  鄭克祥一擺手:「烏大人,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屈打成招?」


  「鄭兄,烏某隻是就事論事。」


  「既然如此,何不靜聽錢知縣說下去?」


  烏景榮被噎得無言,於是冷沉看著錢遷越:「你繼續說下去!」


  錢遷越躬身稱是,隨後繼續回稟:「二位大人,請恕下官直言,此案雖有人私下舉報,且在凌寒家中亦搜到府庫帑銀銀鋌,但這並不能斷定那凌寒便是那盜竊之賊,若……」


  「錢知縣,你可要為你今日所言負責!」


  烏景榮端起茶盞,語帶詭譎的又一次打斷了錢遷越。


  「下官……」


  「烏大人所言極是,錢知縣,你要為你今日所言負責!」鄭克祥輕咳了一聲,「有本官與烏大人為你撐持,大可盡抒己見,畢竟你才是此案的審理者!」


  「是!下官明白……」錢遷越喉結滾動,神色一直處於凝重狀態,「畢竟府庫帑銀失竊數額龐大,若是那凌寒真是盜竊之賊,何至於搜遍整個宅院,卻不見多餘臟物?」


  聽到這裡,烏景榮冷冷一哼:「賊人狡猾多詐,自不會將帑銀藏匿於家中,難道你沒聽過狡兔三窟么?」


  對於烏景榮這番言辭,錢遷越並沒有給予呼應,而是抬頭看了鄭克祥一眼。


  鄭克祥會意的點了點頭:「既然烏大人心有疑慮,那不如就趁此次機會,我等三人在這後堂先預先私審一番,看那凌寒如何回答,如何?」


  「這……鄭兄,這不合章法,也不合乎朝廷規制,這……」


  面對烏景榮的連連拒絕,鄭克祥擺了擺手:「要說章法規制,你可別當鄭某是一介武夫,如此重案理當由你知府衙門接手,而你又可曾論過章法規制?」


  「鄭兄,你!……」烏景榮沒想到對方如此準備充分,「即便如此,此乃刑名竊案,理應由地方府衙刑司受理,鄭兄你可是僭越職權了!」


  「非也!」鄭克祥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即便鄭某不說,烏大人你也心中明了,大安軍軍餉用度皆是朝廷准核,並由利州路府庫撥發,略陽府乃是利州路三府之一,這府庫被竊勢必影響軍心,本官統率大安軍自當過問後勤之事,難道這也算是僭越?」


  「這……」


  鄭克祥的這一席話,噎得烏景榮是啞口無言。


  烏景榮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半文半武之人,竟然言辭如此犀利到位,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等著他。


  沉默了片刻,烏景榮看了錢遷越一眼:「那就依鄭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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