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番試探,兩份心思
「什麼!這錢遷越莫非瘋了不成!」
李家後院書房中,李清越頓時勃然大怒,直接將桌案茶盞砸碎在地。
李四拖著傷勢不輕的身子,靜靜地感受著少主人的怒火。
「實在太過分了,明知道你是我李家的人,竟然還如此杖責於你,他錢遷越還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少爺息怒,切莫氣壞了身子。」李四急忙安慰,彎身撿取茶盞碎瓷時,牽動杖責傷口,疼得他是齜牙咧嘴,「小人受杖責二十,而尚能行走,已然是縣老爺暗中留情了。」
這一幕看在李清越眼裡,就越是覺得窩火:「哼!此事絕不善罷甘休!」
「那你還想如何?」李清越話音剛落,房外傳來慍怒威嚴之聲。
「父親!您……」
說話間,走進來的男子正是李墨陽。
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看上去也不過四十餘歲。
「哼!你可真是長了出息,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李墨陽眼神犀利,直接逼向兒子李清越。
李清越頓時有些慌神:「父親,孩兒近幾日張羅您的壽辰,何曾做過……」
「混賬!你還要隱瞞為父到幾時?」李墨陽猛然一拍桌子,「買兇殺人,究竟是誰滋生了你的愚蠢?」
「我……」
李清越頓時啞口無言。
李墨陽擺了擺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父子二人在房中。
「清越,你之用意為父明白,但你這一次實在不應該啊!」李墨陽沉默了許久,才幽幽的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凌家對我李家有救命之恩!你如此對待凌家後人,難道是要將為父置於不仁不義之地?」
「父親,孩兒原本並不想如此。」李清越辯解道,「但那凌寒遲遲不願離去,又當眾重傷李福與我李家為敵,孩兒這才不得已……」
「夠了!」李墨陽怒叱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做此等有違王法之事,你可知此舉,將會成為有心之人的把柄!」
「父親的意思是?」
「你那點小伎倆,能瞞得過錢遷越?」李墨陽雙目一合,露出無奈之色,「這個貪得無厭的老東西,以後會更加的肆無忌憚索賄!再說,錢遷越此次一反常態之舉,你又可曾考慮背後原因?」
「這……」李清越頓時醒悟,懊悔不已,「是孩兒思慮不周。」
「罷了!」李墨陽擺了擺手,「你所顧慮之事,無非是凌家在我李家的利份(股份),以及當初兩家涉及的聯姻之事。」
「沒錯,孩兒正是顧忌這兩件事情。」李清越點了點頭,語帶顧慮,「又加上父親壽辰將近,孩兒是擔心那凌寒惹事生非,所以才不得不行此極端,畢竟小妹如今正與那魏子橦關係漸進。」
李墨陽默默頷首:「若是能與魏家聯姻,也算是光耀我李家門楣。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你就多備一份請柬吧!」
「多備一份請柬?」
「畢竟是已故恩人之子,為父做壽理應相邀,這是該有的禮數!」
「可是……」
「夠了,沒什麼可是!」李墨陽雙眉緊鎖,顯得極為不耐煩,「關於凌寒這件事,你實在是讓為父失望透頂。」
……
無罪釋放的凌寒,由周挺陪同直奔鄭記酒樓。
當凌寒真正安居在略陽府,才知道鄭老西身份背景並不簡單,遠非當初楊鐵匠說的那樣。
鄭老西是經營了一家包子鋪,但那不過是他名下產業之一。當年鄭老西依靠賣包子發家,如今名下還有酒樓客棧等產業,而鄭記酒樓也是鄭老西的產業。
雖說家業大了,但鄭老西卻是個念舊之人,仍是經營著店面不大的包子鋪,並且時常親臨包子鋪坐鎮營銷。
鄭老西財大氣粗,為人卻十分刻薄,這兩點凌寒是深有感觸。
出手闊綽贈送宅院是他財大氣粗,為幾文錢追打葉青鴻兄妹是他尖酸刻薄。這看似自相矛盾的性格,但卻十分體現人性的存在,因為所面對的人不同。
鄭記酒樓依舊生意興隆,並沒有受楊元墜樓之事影響。
當凌寒走進雅緻包廂,桌上已然擺上了美味佳肴。
鄭老西站起身來,爽朗帶笑:「凌老弟受委屈了,來來來,某家為你洗塵!」
「鄭兄這就客氣了,凌某可是受寵若驚啊!」凌寒口中說著客氣話,但是行動卻是毫不拘謹,直接順勢坐到了桌前。
「老弟這是哪裡話,你我兄弟之間無須客套!」
鄭老西擺了擺手,周挺知趣的退了出去,並順手將房門關上。
凌寒看著滿桌酒菜倒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直接開吃:「說起來凌某要感謝鄭兄襄助之情,否則凌某也不會當堂釋放。」
「凌老弟客氣了,莫說你我之間頗有交情,即使是素不相識之人,事情發生在我鄭記酒樓,某家也會據實上報官府。」
「哦?那鄭兄可真是仁義之士啊!」
凌寒自顧的笑了笑,卻也沒有當面戳穿鄭老西的謊言。
若是這件事情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那麼鄭記酒樓的掌柜周挺,在公堂之上肯定是另一番說辭。
不僅不會澄清當日事發過程,更會配合那李四反咬一口。
這就是時事人情,這就是權衡人心。
李福眾惡奴欺行霸市絕非一朝一夕,但卻一直無人舉報相安無事,這無非是街坊巷裡眾人心生懼怕,更有如鄭老西這類人包庇所致。
公義只取決於權衡,何曾取決於人心?
「凌老弟謬讚了。」鄭老西是外粗內細之人,自然聽得出凌寒語帶調侃,但他卻是面帶笑容,「關於凌老弟與李家之事,某家也是略有耳聞,恕某家直言,這李家實在是過分了!」
「哦?那依鄭兄之意呢?」
凌寒簡單地問了一句,又繼續埋頭餐食酒菜。
「難道說,凌老弟能咽得下這口鳥氣?」鄭老西放下筷子,側著腦袋一本正經的看著凌寒。
凌寒低著頭,自言自語:「咽不咽得下,是我這個小人物能左右的?」
鄭老西見凌寒一直與他雲山霧罩,索性敞開了話:「凌老弟,以你的高明身手,想要做些什麼,應該不是難事!」
「誒,鄭兄還請慎言!」凌寒放下雞腿,一臉正色看著鄭老西,「凌某可是個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人,豈能做蠅營狗苟的勾當?」
「這……」
鄭老西被眼前一臉純真,噎得他不知該說什麼,要不是那血淋淋一幕再次浮現眼前,他差一點就信了凌寒的鬼話。
「鄭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是否打算拉我入伙?」
「某家正有此意,若是凌老弟……」
鄭老西剛要慷慨陳詞,卻被凌寒直接揮手打斷:「入伙就免了,合作倒是可以商談。」
「合作?」
「不錯!」凌寒點了點頭,「既然你想要擴展商途,這有損陰德之事還是少做為妙。」
「嘿嘿嘿,某家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鄭老西一本正經的臭不要臉,「自上次犬子一事後,某家已經多行善事,豈會再損其陰德。」
無視鄭老西的敷衍違心之語,凌寒繼續道:「鄭兄,你有如今這份家業,看得出你是個有手腕之人,想要扳倒李家這座高山,凌某或可助你達成心愿。」
「哦?當真?」鄭老西雖是半信半疑,但卻是一臉欣喜,「不管將來如何,凌老弟的敵人,就是某家的敵人!」
「不,鄭兄你錯了。」
「哦?」
「敵人?李家……還不配!」
輕描淡寫的一句,在廂房裡卻擲地有聲。
洗塵酒宴結束,凌寒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前往濟世堂探望楊氏爺孫。
楊元傷得確實很重,雖沒有沈重言在公堂之上說的那樣惡化,但至少也要躺在床上三個月。
為了讓楊元傷勢得到更好治療,凌寒提議讓楊氏爺孫搬到家中居住。
雖說論及醫術護理,凌寒並不十分精通,但是有一套針法倒是可以輔助楊元痊癒。
臨離開之時,沈重言在旁提醒道:「凌寒小友,你應親往鄭府道謝才是,此次若不是鄭家小姐出策安排,恐怕那錢知縣也不會如此好說話!」
「晚輩明白。」凌寒點了點頭,「不過晚輩更應感謝老先生,若非老先生從中牽線搭橋,晚輩恐怕還有幾日牢獄之災。」
「呵呵,老朽不過盡了綿薄之力。」
「沈老留步,晚輩告辭!」
離開了濟世堂,凌寒這才折返回家。
其實就算沈重言不提醒,凌寒也是一切瞭然於心。
他何嘗不知自己那一腳,完全可以讓李福半死不活。所以楊元在公堂上顯然是做了偽證,其目的就是為了減輕他傷人罪責,更是徹底轉移案件的重點。
讓本就是受害者的楊元摻合其中,李四再想以李福傷重為由狀告他,那已然是顯得蒼白無力。
他從頭至尾有恃無恐,並非是篤定南宋法制的清明公正,而是想瞧瞧鄭家這座無形靠山,關鍵時刻究竟管不管用。
果然,短短一夜時間,略陽知縣錢遷越態度偏向於他,鄭老西也更加釋出善意。
否則,堂堂知縣錢遷越也不會對李家置若罔聞,財大氣粗鄭老西更不會對他信心倍增。
這一切背後,都有鄭家影子在籠罩,要不然誰會將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