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你還愛她嗎
程青寧!她懷過孩子,後來打掉了!
這個孩子是他的!
這突然的事實,驚的宋七月四肢百骸,徹底的沒了思緒!一切都是凌亂的。變的這麼混雜不清。
就在宋七月定住的時候,慌忙間她看向了莫征衍,試圖想要從他那張俊臉上,找出一些回答來,比如他究竟知不知道。可是宋七月看見的,是他一貫的沉靜,那沒有起伏卻是如此沉定的情緒,深沉的像是這片夜空,會將人吞噬!
「哈哈!」李承逸又是笑了,他喝了一聲,「看來你早就知道了!」
莫征衍直面李承逸,他不躲不閃,卻是一言不發。可是他沉默的樣子,卻是無聲的告訴著所有人。他果真是已經知道。
「莫征衍,當你知道的時候,你又有什麼顏面去面對她?又憑什麼以保護者的姿態留在她身邊?」李承逸凝眸以對,那緊蹙的目光,幾乎能將人擠的窒息,「又憑什麼讓她去回顧那段過去,讓她再痛苦一次?」
這一刻,宋七月卻是終於明白,為什麼李承逸會如此的反對心理治療,竟是有這一層原因。
面對李承逸的喝問。莫征衍沒有再回應半句。他只是那一聲話語執著而且堅定,「我會找到她!」
話音落下,莫征衍已經轉身而去,「桑桑,陪著少夫人。」
「是——」何桑桑應聲。
宋七月還僵在那裡,只看見莫征衍已經徑自上了車,開車而去。
李承逸在道出了有關於孩子的真相后。此刻也無暇再去爭執算賬,最重要的卻是找到程青寧,他也是帶著人而去。
突然間,廣場這裡人都散去,唯有那路燈將宋七月的身影照下,那影子格外的長。
「少夫人?」何桑桑喊了一聲,「您還好吧?」
宋七月也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好又或者不好。
「宋小姐。我看要不然我送你回去休息一下。」Kent喚道。
怎麼能休息停歇,她的腦子亂作一團,根本就無法停歇,更何況此刻她還不知去向,宋七月道,「謝謝你,Kent醫生,我真的沒事,現在也來不及休息,最重要是找人。」
「桑桑,我們也一起找吧。」宋七月喊道,何桑桑點頭,她們就要出發,卻是發現車子都被開走,「少夫人,沒有車了。」
「坐我的車吧,我也和你們一起找。」Kent道,「這次程小姐會走失,也是因為我沒有看護好。」
夜裡的港城霓虹閃爍,像是那一夜找尋莫征衍的時候,一樣的喧鬧,但是此刻宋七月整個人,卻是靜的不行。
不時的,何桑桑會打電話聯繫齊簡,詢問情況,但是依舊沒有結果。
而他們只能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找尋,就在漫長的開車奔跑中,何桑桑蹙眉,「她到底會去哪裡!」
Kent開著車,他握著方向盤,聲音很是冷靜,「或許,她會去那個地方。」
「哪裡?」何桑桑詫異。
宋七月平視著前方。
Kent道,「碼頭。」
「為什麼是那裡?」何桑桑問道。
Kent並不言明了,只是說道,「試試看吧。」
宋七月卻是又想到了之前種種,Kent在給程青寧做心理輔導的時候,那癥結卡住的關鍵就在他要帶她走的時候,而那約定見面的地點,讓她想到那一天,他獨自離開說要一個人的時候。
那一天,他也是去了碼頭,她也是在碼頭才找到了他。
原來,竟是碼頭。
……
「莫總!攝像拍到了記錄!」齊簡的電話過來了。
「在哪裡!」莫征衍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程小姐,但是疑似是她,往碼頭的方向走過去了!」齊簡回道。
而另外一處,李承逸一行也是在找尋,那消息也傳了過來,李承逸喝道,「把照片傳過來!」
立刻手機收到了圖片,李承逸一瞧,只是背影,因為是黑夜所以很是模糊,而且車燈恰好照過來,就將她的背影給打的慘白,那照片里,她就像是一抹幽靈,看著很是驚悚,但是李承逸還是認出來了,是她,不會有錯!
「去碼頭!」李承逸盯著照片,他沉聲命令。
港城不同地方,幾方車隊,卻是在一時間齊聚往碼頭而去,交錯而過的車輛這樣的焦急。
黑暗的夜風裡,海邊的風浪很大,一輛車忽而駛來,車燈打亮了。
車子停在了碼頭,那集裝箱密集的錯落著,人在其中是這樣的微小,卻是在找尋著。
莫征衍往在碼頭一角飛奔而去,卻是沒有發現身影,「分開找!」
「是!」一眾人散開找尋,就在視線混亂里,齊簡的電話響起於那頭喊道,「莫總,在這裡!在十六號的集裝箱這裡!」
十六號!
莫征衍一凝,他掛了線立刻奔走而去。
終於,他看見了她,她正蜷縮蹲坐在集裝箱旁的角落裡,因為海風很冷很澀,所以她的雙手都擁住自己的身體,她將頭埋在那雙膝中,短髮在空中飛起,亂舞的一團。
他走了過去,慢慢來到她面前,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是突然的溫暖而來,讓程青寧恍惚間抬起頭來,她看見了他,許是光線如此昏暗,許是夜空這樣的深沉,又也許是心裡邊,一直都不曾忘記過他,那年少的樣子,所以她是這樣的困苦,她說道,「十六號的集裝箱,征衍,你來了。」
——青寧,我在碼頭十六號的集裝箱那裡等你,一直等你!
那標誌有數字十六的集裝箱,那一年早已經不是在這裡,卻就連他都快要忘記,可卻在她的呼喊里變的清楚,然而如今早已經不似當年,曾經的十六號,也不似現在,那一年的集裝箱如此之大,他是靠著箱子在等候。今日卻是這麼小,她貼著那箱子倒地而坐。
「對不起,征衍,對不起……」她又是喃喃道歉著,卻不知因為什麼而道歉,忽然她說,「是我騙了你……是我……」
莫征衍扶起了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程青寧抓住了他的衣襟,她揚起頭來,她那麼想要訴說,卻任是如何,說不出口,「對不起,征衍,我騙了你,我……」
是她的淚水,飽含在那眼眶裡,是她動了動唇,終於訴說,「孩子……我們的孩子……」巨縱余弟。
「我知道,孩子沒有了。」莫征衍開了口,他低頭望著她道。
「是我打掉的!」程青寧一下攥緊了他,這麼緊的抓住,像是一鼓作氣一般,將心裡埋藏了太多年的秘密坦露出聲,「是我!是我親自去打掉的!」
年少的熱烈,像是被火焰燃燒的他們,相擁間擁有了彼此,可是天地都好似不容於他們,這世界再大,卻再也無法離開,保不住的孩子,無法抗衡的世界。
「我騙你說根本沒有這個孩子!是我騙了你!」程青寧說著,她放聲哭喊,「是我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一遍道歉,因為太多太多的事情,那情緒的積壓,以及一路的奔跑追逐,從廣場一路跌跌撞撞來到了碼頭,冷風的吹拂,讓她終於沒了力氣,她哭喊著倒在他的身上,喃喃說著,「對不起……」
卻是在同時,李承逸一行趕到了碼頭。
李承逸一到碼頭,就看見了莫征衍的人馬,他立刻往人群看守的集裝箱方向而去,他的步伐一下停住。遠遠的,他看見了她哭泣呼喊的聲音,是她痛苦的樣子,多年來,多少次午夜夢回,是她被驚醒,多少次他假裝不曾聽聞她半夜裡的嚶嚶哭泣,那像是女鬼一般的嗚咽哭聲,在此刻放逐一般的喧囂。
這讓李承逸無法上前。
此時,碼頭後方,又有一輛車到來,那正是Kent開車,載著宋七月到來。
一瞧見車輛聚集於此,不用再遲疑,卻也是能夠猜到人就是在這裡。
「少夫人,我去找齊簡。」何桑桑立刻下了車,她急於找齊簡詢問情況。
宋七月卻是緩慢的,也是下了車來,她並沒有上前,只在這裡停住。
Kent繞過車身,來到了她的身邊,見她不動,他問道,「不去看看?」
宋七月搖了搖頭,「已經很多人了。」
前方確實聚集了無數的人,黑夜裡更是感覺此刻的兇猛。就在佇立等候里,終於看清了在那集裝箱裡邊,男人抱起女人從那一方側角而出,而後迎上了李承逸。
「再不上前,恐怕又會起爭執。」Kent又道。
宋七月沒有再上前,今天兩方人這麼多的人馬,要是動手,她絕對勸不住,她也不願意再去苦苦訴說,任是他們如何,她也不會開口了,「隨他們了。」
Kent瞧了她一眼,又是望向了前方。
不知道前方究竟是如何,只是看著李承逸攔住了莫征衍,大抵是在交涉,那情景大概也是一如之前醫院裡,一個要守護,一個要帶走,若說這不是現實,而是一場電影,那麼這所有的情景里,那女主角並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子。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在氣氛一觸即發即將不可收拾的時候,李承逸竟然沒有動,放任莫征衍抱著程青寧而過。
是他們的身影,越來越近,是他迎面而來。
他們就要上車,卻是在宋七月的身側。
莫征衍抱著程青寧走近了,宋七月這才聽見了那一聲很微弱的女聲,是她在說,「那一天,我想跟你走的,我想跟你走,征衍,你帶我走……」
是這很輕微的話語,渾渾噩噩中的她,訴說著彼年慌亂中未曾真正訴說的心愿,是她對他的心,哪怕日月更替不曾改變,宋七月的心一凝,莫征衍已經抱著程青寧上了車。
宋七月完全無法再去聽到別的聲音,只是朦朧中,載著他們的車而去,車隊也遠去了,而後何桑桑折返回來,她在說什麼,宋七月也聽不見,那一定是因為海風太大。
「少夫人!」何桑桑喚了好幾聲,「莫總去醫院了,讓我送您回去,車在那裡。」
宋七月這才回神,她朝Kent應了一聲,「再聯繫。」
宋七月坐上了車裡,就這麼離去。
Kent瞧著車子尾燈遠離,他回頭也要上車,轉身的時候,看見那前方,男人還站在那裡。
「李總?」下屬眼見車隊全都離開,他出聲詢問。
「滾!」李承逸怒喝道,「你們全都給我滾!滾啊——!」
下屬們急忙上車先行離開,只留下一輛車,以及李承逸在碼頭。那呼嘯的海風裡,沒有聽見男人朝著大海怒吼的咆哮聲,「啊——」
全都淹沒在這片海域里,消失不見。
當夜是踏著夜色匆匆而行,又是在深夜裡,匆匆趕回了老宅。老宅里傭人們早已經睡下,趙管家卻還盡忠職守的等候著他們歸來,「少夫人,您回來了,餓嗎,要不要熱些吃的?」
「不用了,都睡吧。」宋七月知會了一聲,就往樓上而去,「桑桑,你該幹嗎,就幹嗎去,累了也去休息吧。」
何桑桑應了一聲,她看著宋七月上了樓,這才轉身而出前往醫院復命。
這個時間點,許阿姨早就陪著陽陽睡下了,宋七月來到陽陽的房間門口,她想要推門而入,卻又沒有。孩子怕光,有些動靜就容易會醒來,她不想吵醒他。於是在迴廊里僵了一會兒,又走回卧室。
「嗡——嗡——」樓下的大鐘,發出了報時的鳴響,此時時間,正好已經是午夜十二點。
今天他不會回來,他已經去了醫院,會留在那裡陪伴。所以,他是不會回來了。
宋七月推開卧室的門,走了進去。
那空空的心,茫然然的,也不去開燈,只是走到床畔,一下坐倒,她很想睡,可是腦子卻亂到連閉上眼睛都無法平靜下來,根本就沒有辦法入睡。
宋七月覺得這麼下去不行,她拿起床頭柜子上的雜誌來看,一下翻到了尾頁,又拿過一本,也是一樣。一定是雜誌不好看,她決定去找書來看。
來到書房裡,她將燈打開,在書架前翻找。可是拿過一本,翻了幾頁,看不進去,又拿過一本,又翻看幾頁,還是看不進去。
一本,又接著一本,又是一本,反覆的重複著一個動作,一本本書都被她丟棄在地板上,那動作匆亂著,忽然,在晃動的視線里,那手指一下點到了那一本書《百年孤獨》,正是這一本書。
本就沒有停歇過的腦神經,又像是上了發條一樣的機械,迅速的轉動過來,那些記憶,不屬於她的,全都一一跳轉而來,逼得她頭疼欲裂!
——做我女朋友。
——我這麼喜歡你,我知道不是這樣。你不是這樣。
——征衍,你好久這樣沒有對我笑過了。就算是在夢裡,也沒有。
——你會陪著我嗎。
——是我沒有陪著她,我怎麼沒有陪著她。
——那一天,我想跟你走的,我想跟你走,征衍,你帶我走……
——會,當然會。
那交錯的話語,男聲和女聲混亂的響起,是他的,是她的,錯綜到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幕的情景,哪一天的時光里,只是一下子在這午夜裡轟然而起,最後紛亂中一切的恍惚不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那本書被她忽然拿起,竟是揮在了地上!
叮——!伴隨而起的,除了書籍墜落的聲音之外,還有書頁夾縫裡的鑰匙,再一次的落了下來!
而後躺在了那地板上,宋七月看見了。
這把鑰匙,通往那一間閣樓,封塵了七年的閣樓,卻在不久前被重新開啟。這一把鑰匙,宋七月早已經發現,但是那時她放回了原位,她不願意去做記憶的小偷,可是現在,許是被刺激了,許是自己豁開了一般,那心中卑劣的念頭而起,讓她竟是一下奔跑而下,彎腰撿起了鑰匙。
她走出了書房,她筆直往那盡頭的迴廊而去,她來到了那盡頭,停下了步伐。
是那小樓梯而上,這間閣樓就在她的面前。
宋七月的步伐緩住,往日夜裡,半夜醒來,他有時不在身邊,不知去了哪裡。有一次發現,他是在這裡。可是這閣樓里有什麼,他是在看什麼,是怎樣的秘密。
那個傳說裡邊,神明創造了大地上第一個女人,眾神賜予她許多的禮物。
那一個漂亮的魔盒,被告誡著她,千萬不要打開,因為邪靈將從裡面跑出來危害世界。可儘管是如此,潘多拉還是打開了魔盒。
這不幸的禮物,帶來的是災難,現在又會是什麼。
她的腳踏上了那樓梯,她走了上去,手指握著鑰匙柄,指尖莫名的有一絲輕顫,可是那捅入的剎那卻是這樣堅決。好似這一刻,不願再拿尊重教養亦或者理解懂得來作借口,那驕傲也全像是鴻毛一樣的輕,哪怕是小偷也無所謂,她也不在乎。
她轉動鑰匙,聽到咔擦聲,閣樓被開啟。
迎面而來的黑暗。
是漆黑的閣樓,沒有開燈,宋七月的心沉寂著,她的手在牆壁上摸索著,忽然觸碰到了一根繩索,她往下一拉,將燈開啟。那剎那的燈光照耀而下,將她還陷入於黑暗中的眼睛,一下照亮,那灰濛濛彷彿全都被擦拭,所以這樣的透徹。
宋七月看見迎面而來的一切——
這是一個簡單的閣樓,前方是一個玄關,那牆上掛滿了照片,無數無數的照片,沒有人的影像,全都是昆蟲動物。而那地面上,也是堆積滿了相關的圖書,有畫集也有相冊,堆的幾乎到處都是,所以幾乎都沒有下腳的地方,她小心翼翼的站在其中,又是邁開步伐。
走過那閣樓的玄關,又是往裡面去,還是照片,用精緻的相框,小心的框架住,掛在牆上,像是寶貝一樣的珍藏著。她停下來,看過那照片,就連時間的日期都沒有,可是卻是注意到那邊緣已經泛黃。
這些照片,是哪裡來的,是誰拍的,宋七月定睛看著,她想起來了,還能有誰,雖然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的記號,可這些,這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是程青寧拍下的,所以他才這樣珍藏著。
宋七月目睹過所有的照片,又是往那閣樓的盡頭繼續走,比想象中好像要簡單,可是卻為何如此的窒悶。就當她轉過一個轉角的時候,她終於看見了那正中央的櫥櫃,來到櫥櫃前方,她低頭看見了那玻璃柜子里,放著一架相機。
這相機,這架相機……
宋七月愕然,卻是突然記起宋瑾之年少時捧著雜誌在喊:七月姐,你快來看,這相機真是太棒了。
不過是一台相機,對於她而言,一點都不起興趣,唯有周蘇赫和宋向晚懂的。
彼時宋連衡也在,他看了一眼道:這個相機,被拍走了,四十五萬歐元,最終成交價。
也因為這天價,讓宋七月記住了,這款型號,沒有錯,就是產於1923!
O-Serie,107,1923,這相機大概是在拍賣會被直接拿回家的,所以絲絨盒上有標註的卡片。
四十五萬歐元的相機,竟然會被封藏在這裡!
宋七月看著那玻璃櫥櫃,她一下呼吸不穩,而後又是抬頭,繼續往那盡頭而去。
又過一個轉角,她一踏過轉角后,迎面對上那道牆,那已經是盡頭,讓她終於瞠目,那呼吸終於止住,只因為她看見,那牆上的身影,是真人一般的大小。
那是,那是程青寧的照片,是一比一的真人照,巨大的一幅,懸挂在這盡頭,那應該是她自拍而下的,所以她的手裡還握著線的一端,她側著身,是白色的裙子,蔚藍色的背景,彼時頭髮稍稍長一些,就落在那肩頭。她正那幅紙張上,卻直接的望過來,微揚的唇角,眸光卻是簡單帶著注視,彷彿就在看著自己。
宋七月不禁往會退了一步!
這樣仔細的收藏,她拍過的照片,她愛的相機,還有她整個人。
他又有多少次進來過,為什麼在這七年裡不曾踏入,現在,他又在午夜時徘徊又在看什麼。
每一次,他看見這張照片的時候,是否還能說,那都是過去。
潘多拉打開的是災難,可是她打開的,卻好似是他的心扉,看到他內心深處最深的東西。
因為我愛的人,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你曾這麼說過。
可是現在,莫征衍,你還愛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