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懷過的孩子
醫院辦公室里，Kent說道，「宋小姐，你是聘請了我過來這裡的邀請人。我想你也許會想知道程小姐的治療進度，也會想知道我的治療過程是怎麼樣的。」
「這裡是這幾天治療的錄影帶，莫先生已經看過了，你如果想要知道情況，那麼也可以看一看。」Kent說著，比向了那DV機的方向，而遙控器則是放到了宋七月的面前。
液晶的屏幕，正停止著，只需要按下開始，就可以知道。
Kent沉默靜候，宋七月卻是在做著巨大的鬥爭，在看和不看之間，那真是兩個極端。
護士敲門而入，「Kent醫生。時間到了。」
「我還要去做治療，大概是兩個小時左右，有問題再談吧。」Kent叮嚀了一聲，他起身離去。
辦公室里突然靜的出奇，宋七月坐在那沙發里依舊是不動。
可是電視的屏幕，卻直接在她的眼前，幾乎是鬼使神差，幾乎是不受控制，這誘惑力實在是太過巨大，將她那點堅持和原則全都打破。所以她甚至是一廂情願的告訴自己。這是為了了解她的病情，也為了了解Kent的治療過程，她拿起那遙控器看了開關。
那鏡頭隨之對著程青寧，是程青寧蓋著毯子躺在躺椅里，是很輕的音樂聲，特別的寧靜，沒有Kent的身影。卻是可以聽到Kent的聲音，他正在和她說話。
緩緩的，她聽見了程青寧的聲音，她聽到她說，「南城的香樟樹，是我最喜歡的樹。去過很多別的地方，都沒有看過比南城更好的了，我最喜歡的是學校通往圖書館的那條小道。那裡的香樟樹，開的最漂亮。」
「中學一年，我在南城一中，那一天班級里突然很熱鬧，聽說是轉來了一個轉校生，同學說很有來頭，其實這所學校里很多都是家裡有背景的，我想還能有什麼來頭，大概又是哪家企業的少爺。」
「果然，後來知道是莫氏家族的獨生子，因為母親的關係，所以轉到這裡來念書，比我大兩屆，念中學三年級，在三年一班。」
「同學拉著我去看他，說他是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男孩子。那個時候啊，學校里的女孩子大概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所以都嚮往這些，特別是轉學進來的帥男孩兒，都想要去瞧一瞧。」
「我們就組團去瞧了。」
「在三年一班的外面，迴廊里都是學生，正在看教室裡面的他。」
「我也跟著同學一起去，沒來得及問是哪一個，第一眼就看見他了。他就坐在那裡，拿著一本書。哎？想起來了，是國文書，他在看書，很高的樣子，就算是坐著，還比別人高了一個頭，捧著書的手，遠遠的瞧過去，手指好長，特別好看。」
「就算是在那麼多人的教室里，身旁還圍著人，他也是這麼靜靜的坐著，就像是一幅畫。」
女聲輕快的說著，很是懷念，Kent問道，「你就這麼喜歡上他了？」
她笑了，「當然沒有了，這怎麼可能。不過別的同學倒是有，直接將他封為校草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覺得他很孤獨。」
「孤獨？」Kent又是問道。
「恩。」她點頭，「那麼多的人，他卻好像是獨立的個體，就像是照片裡面不合群的小動物。」
不合群的小動物，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年少時候莫征衍，彷彿是這樣的適合，宋七月不禁想起那時莫征衍對她談起的過去，一切的交錯著，交錯著不斷不斷。
她說著自己的家族，「家裡知道他進了學校，大伯就對我還有兩個姐姐還有和我同齡的妹妹說，讓我們想辦法和他打好關係，因為莫家和傅家是很厲害的家族，他們有很厲害的公司，如果能和莫征衍成為好朋友，那麼以後家裡也能和這兩家打好關係了。」
「她們都答應了，我也有答應。後來，我經常聽到兩個姐姐和妹妹告訴大伯，她們今天和莫征衍說話了，或者向莫征衍借書了，問到我的時候，我說還沒有，因為我才一年級，根本碰不到他。」
「後來，實在沒辦法了，我就騙大伯，我說我和他說話了。」
「也有一次，我在學校里拍照的時候，還真的撞上他了，不過只是打了聲招呼，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說話，但是他一定不記得了，因為當時，他身邊還圍著好多女同學，怎麼會記得我呢。」
「為什麼一定要去認識他呢，其實我們只是陌生人，最多只是校友吧。」
「但是誰想到，他竟然會和我一樣，這麼的愛看書。出了南城一中，走過那條香樟道，就一家圖書館，我經常會去那裡借書看。有一回湊巧，發現我借的書，他也有在看。後來，越來越多，我發現，我看的書他都有看。」
「這種感覺好神奇，為什麼我們會喜歡一樣的書？」
「後來我經常會在圖書館遇見他，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這個小秘密，但是我們一直都沒有說過話。」
「過了一年，還是在圖書館，那天我去借書，剛好要從書架上拿一本，沒想到對面也有人拿了一本，結果我竟然看見了他，他也看見了我，我驚到了，可是他卻看著我，朝我突然笑，那是他第一次朝我笑。」
這些過往，宋七月早就聽聞過，此刻又聽到了一次，卻是更為細緻，細微末節都一一清楚，比起莫征衍訴說的時候，更為清楚。是那個年紀，十五六歲的時候，都是美好的年華，從他的口中，她的口中，各自得知過往。
她竟是聽的入神，聽的又是失神，連自己多沒有發覺，時光過的飛快，更沒有發覺有人敲門而入，是Kent去而復返，直到她聽到屏幕里的她說，「他在那本書里向我告白，他親手寫，做我女朋友，我答應了他。」
突然，那鏡頭放到這裡，忽然卡住了，不知道為何，宋七月的眼眸也定格在這一處，耳畔是Kent的聲音，「好像出了一點故障。」
Kent上前，調試DV機，那屏幕一下被截斷，宋七月卻也因此回過神來，從一場回憶里超脫。
Kent又要繼續播放，「可以了……」
「不用了。」卻是被宋七月打斷了，她的眼裡終於聚攏了那些思緒，「就到這裡吧。」
「不看了嗎。」Kent問道。
「不看了。」宋七月應道，「我已經看過她的治療過程，我很放心，Kent醫生，謝謝你，今後還需要你繼續為她治療。」
「不用客氣。」Kent回道。
宋七月微微一笑，她頓了頓又道，「不過，以後也不用來給我看了，我相信Kent醫生，一切就交給你了。」
Kent點頭應允，瞧著她問道，「宋小姐，你還好嗎？」
「沒事，我先走了。」宋七月回了聲。
離開醫院，宋七月走出大樓的時候，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那一盞一盞的燈，照耀著前方的路。
她所看過的錄影，不過是其中部分而已，可是莫征衍，他卻全都已經看過。
心理治療最為透徹最是人內心的東西，怎能會是欺騙。所以，他清楚的看見她的開始，這麼的簡單，沒有任何一絲雜質，是全然的被吸引。
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複雜，就是這麼簡單而已。
就如那一天他所說——直到她出現了，我才感覺到，原來也有一個女孩子，可以是不一樣的，可以是這樣的。她，可以是這樣的簡單。
莫征衍，你這麼喜歡她，她果然不是那樣的會以目的來接近你。她一如你心裡所想，這樣的潔白無瑕。
可是，可是當你聽到這些，目睹她所有心路歷程，再面對這些過去的時候，你又是怎樣的感受？
她竟然不敢去想。
……
博納的項目進行順利，康子文傳達，近日匯謄的技術團隊就會抵達港城，宋七月表示已經收到知曉。只是上帝一向都是公平的，所以才會讓事業一帆風順的時候，讓其他橫生波折。
在幾天平靜安然的治療后，Kent這邊終於有了狀況，心理輔導突然進行不下去，程青寧在回憶一段記憶的時候，無法繼續也無法訴說，而且一談到那一段，試圖想要進入的時候，就會讓她情緒崩潰。
程青寧這樣頑固的拒絕著，拒絕去進入那段記憶，她死守著，如果強行進行交談，她就會歇斯底里的反抗，直到不再和她交談為止。
這一異狀，當然告訴了莫征衍，宋七月也是得知。
「這是什麼原因？」宋七月問道。
Kent道，「大概這一段是程小姐最不願意麵對的過去，所以她才會這麼保護自己，更可以說是不願意再去回顧。」
「到底發生了什麼？」宋七月已經不曾再看過程青寧的錄像，所以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多少事情。
莫征衍卻是沉眸，他不曾說話。
Kent道，「病人的記憶，停留在莫先生說要帶她走，約定見面的時候。」
他，帶她走？宋七月愕然，驚訝的同時，卻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個「走」意味著什麼，是他要帶著她私奔？
這過程驚的宋七月茫然不已，震驚的她不知所措。
Kent的視線望向了莫征衍，他問道，「那麼後來，又發生了什麼，莫先生，你能回憶嗎。」
莫征衍沉默中道，「我需要想一想。」
「如果想起來了請告訴我，這樣對病情會有幫助。」Kent應聲，他建議道，「這兩天程小姐的情緒很壓抑，大概和在醫院裡待了太久也有關係，如果可以，明天我想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治療越是往後，越多的往事被抽絲剝繭而出，任是宋七月，卻也是怔住了。
離開醫院，兩人都是沉默著，誰也沒有出聲。安慰的話語說不出口，宋七月也感到力不從心，等到了公司，坐回到那辦公室里，宋七月腦子裡卻是想著醫生的話語，盤旋而起的，都是那曾經，他帶她走了，多少的情感，卻才能夠讓他拋棄一切，丟棄那些家族親人，讓他能夠這麼不顧一切。
這份情感，在當時究竟有多刻骨銘心，才能讓他如此。
宋七月的心頭壓下一塊巨石。
隔天Kent陪伴程青寧外出前往公園裡賞花，宋七月沒有前去，莫征衍也沒有陪同。午後近傍晚她拿了文件去辦公室，看見他佇立在那落地窗前，彷彿陷入於沉思里，她知道他一定是在回憶過去。
「這份文件要簽字。」宋七月走過去輕聲道。
莫征衍卻是沒有出聲，只是望著那窗外，半晌他才開口，「我們在一起的事實，後來遭到了兩家人的反對，我對她說，一起走吧，離開這裡。我和她約好了，晚上碰面，那一天下著雨，很冷的雨……」
是回憶撲面而來，將此刻的陽光都彷彿要掩蓋而去，宋七月聆聽著，卻是突然有些受不住了似的，她猛地喊道，「不要說了！」
他果然停下來，宋七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茫然而無措著，慌忙之間卻只能道歉，又找著借口，「對不起，征衍，你要是想起來了，應該告訴醫生才對，你去找Kent醫生吧，去告訴他……」
所以，不要再來告訴她，告訴她這些過去！她並不想聽！
就在不堪負荷的時候，手機卻是響起鈴聲來，幾乎是在同時，兩人的手機同時有電話急促進來！
莫征衍這邊是何桑桑，宋七月這邊卻是Kent，兩人一併接起，那頭卻是一致的聲音，「莫總（何小姐），程小姐不見了！」
程青寧突然不知去向，這讓莫征衍和宋七月一起趕去匯合，事發經過很是匆忙，原因是來到了公園的廣場這裡，由於正在表演節目所以人流無數，而在中途演出台固定不牢固而導致了混亂，就在匆忙倉惶中，程青寧就這樣沒有看住。
「在事發前程小姐就已經有些情緒不穩，後來不見了。」Kent講述著當時的情景。
何桑桑則是立刻道歉，「對不起，莫總！是我沒有把人看好！」
「桑桑，這也不能怪你，事發突然，誰能算的到……」宋七月安撫道，「現在還是快點找人吧！」
眾人立刻調動了全員去找，宋七月也是和莫征衍上了一輛車。
可是這一次，動用了無數的人，卻是找不到離開的程青寧。
在那街頭紅綠燈停下，莫征衍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松，「這都怪我。」
「怎麼能怪你？」宋七月扭頭，她的手覆上他，想要給他溫暖。
他望著前方，一片的車水馬龍，他喃喃說，「是我沒有陪著她，我怎麼沒有陪著她。」
他的話語讓宋七月沒了聲音，原本還想要說的安慰話語，全都不能夠。這多麼像是往昔，還記得駱箏當時，他和莫斯年大打出手，他讓她留下來陪伴駱箏，後來駱箏也是不知去向，他當時朝她喊：我不是讓你陪著她！
可是現在，不一樣的起因，不一樣的經過，那結果也不一樣，沒有再苛責誰，卻是苛責著自己，沒有陪伴她的人，是他自己，他如此的責問著自己！
與此同時，李承逸這裡，因為程青寧的失蹤，他作為她法律名義上的先生，也被Kent告知。李承逸在聽聞后，他立刻驚起，也開始尋找程青寧的下落。
之後，幾方人都再次集合在了她失蹤的公園廣場處，已經是傍晚過後，入夜的傍晚灰濛濛的，那燈光打的昏茫。李承逸一過來，他立刻上前喝問，「你們最好給我一個交待，她怎麼會不見了！」
「我一定會找到她！」莫征衍堅決道。
「你說會找到，就會找到嗎！她現在不見了，在你的人眼皮子底下！」李承逸怒道。
「現在不是吵的時候，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找到她才是關鍵！」宋七月當下喊道，她又是扭頭詢問，「Kent醫生，桑桑，王看護，你們再想一想，當時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的？」
「程小姐一開始的時候挺好的，但是後來，何特助去買水了，Kent醫生打電話去了，程小姐就有點情緒激動了。」王看護是一直陪伴在程青寧身旁的，她回憶方才說道。
「為什麼會激動？」宋七月又是問道。
王看護也是不知道原因，Kent沉思著念出兩個字，「孩子。」
眾人狐疑，Kent道，「我注意到，她看見孩子，在接觸嬰兒后，忽然情緒起伏很大，變的激動。」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看到孩子會這樣？」宋七月很是困惑。
「或許她經歷過和孩子有關的事情。」Kent如此作想。
和孩子有關的事情，又是怎樣的有關？宋七月無法想象，莫征衍凝眸以對，卻是在此刻，李承逸突然笑了起來，「哈哈！」
「莫征衍！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李承逸肆意的笑裡帶著痛恨，他怒目對著莫征衍，他質問著，「你想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嗎！」
莫征衍看著他，宋七月愕然更是屏息以對。
「是因為你——！」那像是記憶的枷鎖被掙脫了一般，這重重的枷鎖盡頭，李承逸切齒著，他將那鎖拷解下，「她懷過你的孩子，後來打掉了！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