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從鼔里鑽出的手
血落在人皮鼔上,陸舒窈原本泛白空虛的五官突然變得立體起來,那張臉竟是鮮活地呈現在我面前。她沖著我搖頭,一行清淚從眼睛里流出。
「疼……我疼……」
少女清越的聲音顫抖,似乎是在控訴著什麼。
我聽到了,但大夫人沒有聽到,她緊緊地壓著我,用我的血,將整個鼓面染紅。我豁出去了,只能緊抓這根救命稻草,顫顫巍巍地說,「你沒聽到嗎?你的舒窈,她在喊疼,你弄疼她了!」
大夫人一驚,手上力度稍稍變小。我趁機把她推開,她倒在地上,兇巴巴地瞪著我。「你,你騙我?!」
我所有的力氣已被抽空,再無法支撐身子站立,卻是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沒有騙你,它剛才真的喊了疼,它還哭了。」知道陸舒窈是太太的軟肋,我正在竭盡所能的,將她的注意力往鼔上引,這樣,我就解脫了。
「她,真的疼了嗎?」大夫人猶豫地看我,表情怔愣。
我心虛極了,想到陸家一樁又一樁的人命,身子一個勁地在打哆嗦,我問大夫人,「府上死的人,都是你殺的嗎?你和他們有仇,想著用他們的血來祭祀陸舒窈,讓她活過來?」
可是我見到鼓的時候,鼓面白白凈凈,直到現在,也只沾染了我的血而已。
「我和他們當然有仇。是他們用流言蜚語害死了我的舒窈!」大夫人非常激動,一雙眼睛猩紅得厲害,不過冷冷輕笑,「他們都該死,但他們不是我殺的。有人幫了我一把,將他們一個一個地送去見了閻王!」
見我不信,大夫人優哉游哉,再繼續往下說。「我要謝謝他,讓我的一雙手可以乾乾淨淨,不用沾染那些人骯髒的血……」
我呼了口氣。
地上突然伸出無數的藤蔓,將我緊緊捉住,拉著我,迫使我重新將臉貼在了鼓面上。陸太太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點點地朝我走近,雖然面帶笑容,但膈應得我不寒而慄。
「他們的血太髒了,是不配做祭品的。」她細長的指甲劃過我的面頰,看我的眼神如在欣賞件工藝精湛的藝術品般,嘖嘖稱奇。「樂謠你不一樣,你的血可乾淨了,可適合做祭品了。你是那麼完美的祭品,我的舒窈,她會非常喜歡的。」
陸太太並不吝嗇對我的讚美,被人誇漂亮按道理來說我該高興,可眼下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只能扯了扯嘴角,呵呵了聲。
鼔里,突然有了動靜。
陸太太察覺到,她激動極了,眼睛死死盯著鼓面……一雙眼睛都要凸出來了,彷彿有什麼東西,會從裡面出來……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真真希望來得是秦漪,能順帶救我一命。
不然,我得狗帶。
一隻女人的手臂,從鼔里伸了出來。陸太太希望滿滿地沖了過來,我看到手,瞬間心情down到谷底,想死的心都有了……
陸舒窈,她,她出來了?
那隻手一把將我捉住,穿旗袍的少女非常霸氣地從鼔里躍出,拉著我連連後退,和陸太太保持了些距離。她把我護在身後,稍稍打了個哈氣。「我說,你們鬧事也不看看時間場合,就你們不睡覺,外面的花花草草也要睡覺。」
「覃清……」
我可憐兮兮叫了她的名字,我之前不喜歡她,不喜歡她身上帶著死人的味道,還有和秦漪莫名的熟悉感,以及各種不折手段挖我和他的八卦。但她這時出現,又如此正義凜然,就是我如同再造的救命恩人!
穿旗袍的女人用嫌棄的目光將我從上到下看了眼,非常遺憾地通知說,「鬆手。如果不是你家那位忙得脫不了身,我才不會受累走一遭。我寧可回床上睡大覺。」
人皮鼔被覃清戳了個大洞,黑血從裡面浴浴流出,印在人皮鼔上的五官變得扭曲,陸舒窈又叫了聲疼。這次大夫人聽到了,她一張臉瞬時煞白煞白。
「走!」覃清催促我離開,拉著我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大夫人在後面追,雖然上了年紀,但跑得很快,竟然追到了……她目光兇狠地看著我和覃清,嘴裡念叨著。「舒窈,你放心,我會讓你活過來的。我一定會讓你活過來的。到時候我帶你離開陸家,我們一起去到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到時候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大夫人說得急切,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沒辦法,看來只能打一架了。」覃清嘆了口氣,深知大夫人不會隨便把我放了,她又答應了秦漪,不能扔下我不管,所以……
大夫人從身後將那根白骨笛拿了出來,握在手裡,白骨笛突然變長變軟,如繩索一般,似乎要將我綁住。覃清先下手為強,手裡握著短刀,乾脆斬斷白骨笛,攔著不讓它靠近我。
「歪門邪道。」大夫人罵了句。「你身上帶著濃烈的死人味,是從地府爬出來無家可歸的惡鬼。自古邪不勝正,休想用你的短刀對付我走陰人的法器!」
她言辭鑿鑿,之後交手的確她佔了上風。我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你還愣著做什麼,去前廳找秦漪!」覃清尚在招架,稍稍有些吃力,回頭見我還停在原地,連忙催促了句,讓我去搬救兵。
「好。」我點頭,趕忙拔腿就跑!
從東廂房到前廳,一路上彎彎拐拐,我今天竟然如打通任督二脈一般,沒有迷路,一路暢通地到了前廳。陸德川的遺像安靜地掛在牆上,面容慈祥,並未料到在他死後,陸家意外一樁接著一樁,人命一條接著一條,竟呈分崩離析之態……
我猶豫著往裡走,想著如果秦漪不在前廳,我要去什麼地方尋他。
和前廳一室之隔內室傳來動靜。
門是虛掩的,我走近往裡瞅了瞅……
陸淳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笑著,口水順著嘴角流出,把肩膀都打濕完了。一人背對著他站著,手裡拿著繩子,正要將他五花大綁地捆住。椅子附近的地上,畫了個奇怪的結界,將陸淳困在裡面。
他……他是誰,要……要做什麼?
我猶豫,深知道不能在這時惹麻煩,趕忙倒退,想著拔腿就跑。原諒我的不厚道,畢竟現在找到秦漪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浮雲!
現在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自己的腦袋都拴在褲腰帶上,哪顧得上別人的死活?
但我逃走,慌不擇路的時候,竟然把地上放著的罐子打倒了……
男人聽到外面的動靜,趕忙跑了出來!
陸德淼?
綁架陸淳的,竟然是他?我怔了怔,陸淳是齊夢和陸德川的兒子,也是陸德淼的侄兒。他做叔叔的,綁架侄兒做什麼?
我拔腿就跑,陸德淼先我一步將大門關上,沖我搖頭,不許我走。
「樂小姐,你能當你今晚什麼都沒有看到嗎?」他問我,明明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想竟然可以面不紅心不跳……我扯了扯嘴角,真心佩服他的臉皮,就這厚度,應該厚過了城牆的拐角吧?
我沉默不說話,表情凝重。
「既然樂小姐不願意幫我保守秘密,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陸德淼非常遺憾地通知說,「我會把你變成死人,畢竟,只有死人,才能永永遠遠地,替我守住秘密。」
他說完,拿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用來削竹條做紙紮房子的小刀。
小刀很快,之前才磨過,我盤算著他如果來真的,這麼一捅,多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我就把自己徹底地交代在這裡了。
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勇氣,竟然硬著頭皮問他。「所以,你捉了陸淳,到底想做什麼?」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我心底冒了上來,我默默地看著陸德淼,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似乎又陷入到了深深的疑惑當中。
我問,他不回答,只含笑看我,甚至都不著急解釋什麼。
「你是不想讓陸家揭畫的手藝徹底失傳,所以需要陸淳幫忙,對不對?」他不說,我就接著自己的話題,試探性地往下問。陸德淼的表情變得非常微妙,但他還是非常認真地,沖我點了點頭。
他,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