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人皮鼔
「當然沒有了。」覃清一句話羞得我面紅耳赤,不能含糊,我乾脆果斷澄清。我和秦漪,我們之間乾乾淨淨,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她別打胡亂說!
「那真是太遺憾了。」我說得信誓旦旦,覃清只能相信,她輕輕搖頭,竟然替秦漪覺得不值得?
我就納悶,難道我一定要給秦漪睡過,人生才圓滿,才沒有遺憾?
去他大爺的!
覃清不能八卦,稍稍有些失望,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平躺在床上,悠悠地看著天花板,「秦漪給我說,要介紹個女人跟我認識,我當時還驚訝,以為他轉了性子。可你沒和他睡過,所以你又不是我想的那種女人……」
什麼這種那種,她……她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既尷尬又窘迫,偏偏覃清不以為意,一點沒看出來,繼續挖苦我。「沒事,你們早晚得睡一起,只是時間問題。」
她篤定的語氣讓我心慌,又想起秦漪對我總總的不規矩,我……我竟然有些心虛,只能趕忙閉上眼睛,「時候不早了,我要睡覺!」
覃清何其聰明,當然看出我已經慌了,但沒揭穿我,優哉游哉地打了個哈氣,「睡覺就睡覺,也不知道陸府今晚會是怎樣的血雨腥風,我們還能安然無恙地睡覺嗎?」
額……
我心虛極了,加上和這麼一個鬼東西躺在一張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到了後半夜,稍稍有點困意,竟好死不死,又做夢了……
我在夢裡,聽到了女人凄厲的慟哭聲。
一聲、又一聲。
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什麼都看不到,能聽到的,也只有女人的哭泣聲。她哭得很慘,聲音斷斷續續,情緒激動,「不要……不要……不要過來……我疼!我疼!」
往下咽了咽口水,這聲音太真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
「疼……我疼……」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越發凄厲,「舒窈不要,舒窈疼……」
舒窈?陸舒窈!
我錯愕地瞪大眼睛,沒想自己竟然聽到了陸舒窈的聲音,大概因為疼痛,她的聲音聽著有些失真,但還挺好聽的……她叫嚷著、掙扎著,「疼……裹小腳疼,扒皮更疼!」
扒皮?
誰,扒了陸舒窈的皮?
「砰!」突然一下無數道亮光朝我閃來,之前的黑暗瞬間變成白晝。突然的亮光讓眼睛很不適應,趕忙伸手一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半天的,才緩過勁來。
猶豫著睜開眼睛,我竟然進了一間屋子。房子古色古香,裝潢非常有味道,樑柱上綉著象徵多子多孫的石榴樹,我清楚地記得,陸家每處宅子的樑上,都會刻這樣的石榴樹。所以我夢到的屋子是陸家,只是具體不知道是哪個廂房……
我猶豫著,往前走了兩步。
屋子裡的陳設非常簡單,無外乎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唯一不同的是,在東邊的角落裡,安靜地停放著一隻大鼓,約莫半人高,外面塗著紅漆,上面裹著鼓皮……
我猶豫著,似乎被某種力量牽引,竟是不自覺地,朝那鼔走了過去。
一點,一點,近了,更近了。
鼓已經上了年紀,但保養得很好,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白色的鼓面凹凸不平,裡面竟然映著張女人的臉。那張人臉,五官端正秀麗,還挺漂亮的。特別的是,我還在它的眼角,看到了顆淡淡的淚痣。
「我的舒窈,她和你一樣,眼睛旁邊也有顆淚痣,很漂亮很特別……」大夫人的話,在我的耳邊迴響,我沒有見過陸舒窈,但我清楚地認出,鼔里的人臉,就是陸舒窈……
她,在鼔里?
腦海里突然有幾幅畫面閃過,我看到七八個老媽子圍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娃,拿著剪刀、繃帶、地上放著火盆,裡面的炭火正在熊熊燃燒。她們強硬地捉過小女孩的腳,將關節一點點地掰斷,用繃帶纏好,一雙腳腫脹畸形……
我看到少女安靜地躺在床上,一把尖銳的刀輕柔地劃過她的面頰,一點點地將人皮和肉分離,一個輕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她在安撫陸舒窈,「寶寶不疼,寶寶真的不疼。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了,我要把你做成一面鼓,讓你陪著我,我要讓你活過來……」刀尖淌著血,一滴滴地往下落,之前那個女聲又在我耳邊回蕩……
「疼……好疼……」
雙腿發軟得厲害,再是不能承受,竟然一下坐在了地上!手觸碰到地上冰涼冰涼,屁股接觸地面的時候,發出一聲厚重的響聲,疼得我齜牙咧嘴!
等等……
人在夢裡,可以有聽覺有視覺,但絕對不會有觸覺,不會感覺到冰冷和疼痛……可我剛才的觸感,又非常真實!
我打了自己一巴掌,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疼!
…………
一陣悠揚的笛聲,從外面傳來,伴隨著一陣清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怔愣地回頭,看到大夫人手中握著跟潔白如雪的長笛,吹奏著,緩緩朝我走來。她一身縞素,肩頭還披著黑紗,這是給陸德川守孝時,必要的穿著。
她放下手中的玉笛,輕飄飄地,將我自上而下打量了圈。
「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蛋,落下五指印可就不好看了。」她緩緩地朝我走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會讀心術般,一下猜到我在想什麼。「你沒有在做夢,你似乎得了夢遊症,竟然晃晃悠悠走到了東廂房,這裡,是舒窈以前住的房間,我每天都會收拾,所以一點灰塵都沒落下。屋裡的陳設也和以前一樣,只……」
「只多了一面鼓,對吧?」我接過大夫人的話,輕飄飄地往下說,聲音微顫。
「對,只多了一面鼓。」大夫人點頭,將我扶了起來。鼔放在角落,我起身便把身子貼在了牆上,藉由牆的支撐,勉強站著,再硬著頭皮看了眼鼓面上的臉。
它還在,嘴角輕輕顫了顫,似乎在喊疼……
「我不會夢遊,走到這裡,應該是你引路吧?」我嘆了口氣,雖然聲音微弱,但語氣堅定,我……我知道答案。
「是,我用白笛引路,讓它帶你過來。」大夫人不再遮掩,她看著我,說得認真。「你和我的舒窈,真的好像,越來越像,簡直一模一樣。」她說著,就要伸手摸我的臉。
不過,我往旁邊躲了下,沒讓她得逞。
只冷聲輕哼,「所以,你也要把我的人皮剝了,用來做成鼔,陪著你的陸舒窈嗎?」
剛才握刀剝皮的,就是大夫人……
她怔了怔,沒想到已經被我識破,我乘勝追擊,繼續補充,「你當初剝人皮的時候,就沒有聽到陸舒窈喊疼嗎?一聲一聲,我這個外人聽到都心驚肉跳,你當媽的竟然不為所動。想想她也可憐,活著的時候為了你裹小腳,死了還要被做成鼔,靈魂不能投胎,只能困在這裡……」
我搖頭感慨,偷偷觀察大夫人的表情,她臉色較之前更蒼白了些,唇齒微微發顫。
應該有用吧……
我稍稍出了口氣,繼續補充說,「所以,你也要把我做成人皮鼔嗎?你說我像陸舒窈,所以你要再給她造成一次傷害嗎?你要讓她的傷口永遠沒有辦法癒合,整日整日的哭泣喊疼嗎?」
「不用,不用的。」大夫人的話讓我意外,她突然一下按住我的腦袋,力氣大得出奇,捉了我重重地扔在鼓上。腦袋敲打鼓面,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鼓面冰冷,我的臉和鼓面的臉緊緊貼在一起,似能感受到它冰冷的呼吸……
大夫人壓著我,聲音淺淺。
「我們洛家,是閩南的巫醫世家,只可惜家道中落,後來因為一次偶然,家父救了陸德川的父親,那老人家瞧我乖巧,於是給我和陸德川定了一門娃娃親。家裡人想著我進到大戶人家算是有個好歸宿,怎麼也比有一頓沒一頓的走陰強吧。所以他們把我送到了陸家,叮囑我藏好自己,別再用巫醫的那套,也不許再和家裡聯繫,久而久之,我竟忘了自己是走陰人……」
大夫人嘆了口氣,竟然給我聊起了往事。
「可是,陸家不是我的歸宿,他們是把我,送進了牢籠。」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不過我現在得走了……」大夫人把我鉗製得死死的,我動彈不得。雖然剛才逞口舌之快了,但心裡懊悔得打緊,我其實更想道歉認錯,然後她就把我當成屁樣地給放了……
雖然我什麼都沒有做錯,但,我……我可以道歉的。
「你,你不能走。」陸太太很遺憾地通知我說,伸手再撫摸了下我的面頰,柔聲低語。「你走了,我要找誰做完美的祭品,來喚醒我的舒窈呢?」
我驚愕地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茬了……
完美的祭品?喚醒舒窈?
她……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大夫人不理會我眼中的詫異,竟還能騰出一隻手握住白笛,其中一頭劃過我的面頰,尖銳的疼痛將我的恐慌無限放大。
血,從我的面頰,流了出來。
淌在人皮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