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經年的瘡疤被揭,她心裡一抽一抽的痛,忽然想起碧昕當年的一句話「你永遠唯唯諾諾地做你的大小姐,你連你自己愛的是誰都不敢承認,你憑什麼能心安理得地受著國公爺的寵愛!你都不愛他,你愛的是王爺!」
我愛的一直都是他。老太太抬眼細看眼前的人,人老了,可那雙眼睛沒老,還是如多年前那般令她著迷。她滾下熱淚來,喃喃說道:「你為什麼要娶了婉姐姐,為什麼當年不來我家提親?」
世安王如雷轟頂,一時怔愣住。
「當年我以為你不喜歡我這樣的武夫,你有時都不願和我說話,說我說話莽撞又不好聽,如果我和衛國公都在,你只和他說話……」
老太太笑了,她記起少女時的心事,為什麼女子總是不願讓人猜到自己的心意呢?
「況且和婉兒的親事又是父皇賜婚……」
「好了,都過去了。」老太太打斷他,擦乾了眼淚,道,「不用再提了,事情已成定局,你我都是有孫輩的人了。」
世安王神色悵然,頗為黯然,兩人沉默片刻,他忽然道:「這麼說,那丫頭是我們的外孫女?」
「誰跟你我們了。」只有在他面前說話,還能像少女時候,世安王習慣了沒覺得什麼,憨然一笑,又聽她說,「鈺兒那雙桃花眼長得像你,和武兒的眼睛一樣。」
他回憶了會兒,道:「聽你這樣一說,我想起眉眉那丫頭,眼睛倒是肖你,不過嘴巴和鼻子和我似乎還很像。」
「你幾時又見過眉眉了?」
「嘿,當年平里畫了一幅她的畫像,想不到那還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見過女兒。我這一輩子得了兩個兒子,很多時候都遺憾沒個女兒,沒成想是有一個的,好幾次隔得這樣近,或許還見過,卻是父女不相識。」
此時日影西斜,天光淡了許多,王府的一切事物靜靜籠罩在微氳的暮光中,涼亭旁的那棵枇杷樹,枝葉繁茂,不意聽了這經年累月的故事,結出的枇杷帶了微微的苦澀。
——
晚上承鈺覺得好多了,至少不覺得痛了,在王府用過晚膳回去,她發現外祖母今晚格外的溫柔,雙眼始終蒙了層清明的水霧,連和孫輩們說話也比往常要溫和。
彷彿還未出嫁的姑娘,外祖母在車上時,一直微微低著頭,有心事的模樣。
她問外祖母有什麼喜事,老太太只笑說是因為外孫生辰高興。承鈺不大相信。
回府已經過了戍時,她剛進屋,孫懷蔚就來了。
他臉色怪怪的,認識他幾年,承鈺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忸怩的模樣,濃眉似挑非挑,和她說話時時不時半垂了眼瞼,濃密的睫毛一起一伏。
「你可好些了?」他眼睛往她的小腹看了一眼,又很快視線上移看向她。
「嗯。」承鈺點頭道,「日後你可別再亂闖內院了,今天是姨母,她不計較,若是去了別處,可保不準人家把你當歹人叫小廝打一頓。」
孫懷蔚牽了牽嘴角,淺淺的梨渦隱現,道:「你日後也可別再吃冰,冷的也別吃了。」說完直接拿過她手中的一杯涼茶。
「我……」承鈺聽他這麼一說,猜到他知道今日是怎麼一回事了,面上微紅,不想爭辯,只好任他拿去,卻看到他一仰頭把茶喝盡了,叫道,「哎,我喝過的。」
他把空的白瓷茶盅放在桌上,只說了句「無妨」。
「你要喝茶我再給你倒就是,要讓丫鬟們看到又該怎麼說呢。」承鈺嘆口氣,往四下看一眼,平彤和綉桃被她支出去打熱水了,屋子裡再沒別的人。
「她們遲早得習慣。」
遲早習慣?沒想到他說了這樣一句話,承鈺臊得臉紅,看他卻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忽然肩膀被一雙大手輕輕摟住,她能感覺他散著熱氣的堅實胸膛輕輕貼著她的背脊,有一種微微的酥麻襲遍她的全身,她掙了一下,卻被身後的人摟得更緊。
「你放心,等殿試結果一出,我就會去向祖母提親,若是祖母同意了,今年我們就成親。」
男子的氣息很燙,她的耳根子燒得通紅,驚道:「成親!」
提親尚可,雖然也有年紀更小的女子就出嫁的,但若是今年成了親又能怎樣呢?她還小,不可能真的讓他碰的。
孫懷蔚卻很認真,今日他見了陸玉武,直覺告訴他此人是個不小的威脅,就算承鈺如今對他無意,可他若使盡手段討好她,或是利用他的身家地位施以淫威,看得出來祖母是很疼愛他這個外孫的,至少勝過疼愛自己這個孫兒,長此以往,難保承鈺還沒動心,老太太就把她許出去了。
承鈺是他的,豈能容忍他人覬覦!
「怎麼?你不願嫁給我?」他的心緊了緊,如果小丫頭不願意,一切都是徒勞。
「不是,我只是……」這話怎麼說出口呢?直接問他婚後……她有些生澀地說道,「只是我還未及笄,就算嫁給你也不能很好地照顧你。不如再等幾年……」
這個照顧,當然包括生活起居的伺候,以及為他生兒育女。孫懷蔚明白過來,隔著薄薄的衣料,兩手觸及之處是她瘦弱纖細的雙肩,似乎柔弱得一捏就能碎。
年紀的確小了,不過這有什麼關係?他笑了笑,道:「我只是想早些和你成親,免得夜長夢多。成親后我不動你就是,也不用你伺候我,你只管做你的富閑太太。」
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承鈺又不可避免地紅了紅臉,忽然想到他已經十八歲了,別的少爺早就該有通房,聽說孫懷薪也有了幾個,可之前送到屋裡的他一個不要,若再叫他等自己兩年,不知道他忍不忍得了。
「你不信我?」身後的人問道。
承鈺轉過臉去,剛好對上他那張眉目清俊的臉龐,兩人鼻尖相觸,都有一種酥酥的感覺,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剛想回答,那張臉卻貼得更近了,溫暖的兩瓣和她的熨帖,她感覺有濕潤滾熱的東西探了進來,試圖帶著她一起掀動。
肩上的一隻大手滑了下來,觸到她鼓鼓的嬌花,最後撫住她的背,渾身似有一股暖流涌過,她情不自禁的呼了一聲,感覺他探來的物事似乎得了鼓勵,愈加的靈活起來。
剛才還說不動自己,這會兒就這樣了,若是成了親,兩人躺在一處,那還了得!
最後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輕輕推開了他。
孫懷蔚望著她,滿目的深情,承鈺被他看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笑他是不是傻了。他卻忽然說道:「我想為你取個表字。」
「為什麼?」她沒有表字,這東西一般是男兒用的。
他今天親耳聽到陸玉武叫她「承鈺妹妹」。「承鈺妹妹」?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別人怎麼叫,除了陸玉武,想必還會有別的人這樣叫,他只想有一個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稱呼,誰都不能用的稱呼。
不過孫懷蔚沒有說出原因,他直接說出想了一日的一個字:「燦字如何?」
「燦?」
「燦若明霞的燦。日後我便叫你燦燦好不好?並且只有我這樣叫,旁的人都不許。」
「燦燦。」承鈺喃喃重複了一遍,看著他有些燙人的目光,覺得兩人之間又多了一點秘密。三年前他向她坦白自己的秘密時,他們的情誼就從這秘密開始的,如今一點一滴地積攢,在這偌大的國公府里,他們早就擁有了只屬於二人的小世界。
「你愛叫什麼叫什麼吧。」承鈺抿嘴笑道,兩世里除了聽人叫她承鈺,鈺兒,還沒人給她取過其他的字。
她聽到平彤在廊下和綉桃說話的聲音,知道是她們打水回來了,趕忙掰開他箍著自己的手,又低頭理了理衣襟,剛在圓凳上坐好時,兩個丫鬟就抬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
孫懷蔚微微皺了皺眉,叫承鈺好好休息,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又折轉身對她說了一句:「不準再吃涼的。」順帶叮囑平彤看著她,拿到她手裡的飲食務必是熱的。
平彤什麼也瞧不出來,只覺得二少爺真好啊,這麼關心她家姑娘,虎頭虎腦地應聲是,還目送他出門,綉桃站在一邊卻流露出異樣的局促。
她想起那日姑娘讓她找珠花,梳頭的事兒一直是平彤在做,她出門后才想起來問是什麼顏色的珠花,卻發現屋裡沒人,隱隱聽到屏風後傳來動靜,她躡手躡腳地繞過去,就看到二少爺高大的身影把姑娘罩住,姑娘顯得那麼嬌小無力,然後二少爺就把姑娘捧到懷裡……
她嚇得趕緊跳了出來,在屋門口喘了好一會兒氣才緩過來,直到平彤回來叫她。
後來只要二少爺一來,姑娘總會想法子把她和平彤支開,平彤就是個不開竅的,什麼也看不明白,但她卻猜二少爺是又要對姑娘做那樣的事。
綉桃心裡「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她一點也不希望姑娘嫁給二少爺。一般世家女子的貼身丫鬟也是陪嫁,日後是要給夫家做通房的,二少爺如今中了舉人,不日又要中進士,長得也是沒話說,可是她不想做二少爺的通房。
她想姑娘嫁給大少爺,之前姑娘但凡做了份湯羹點心,未免底下人說口舌,一向是大少爺和二少爺那兒各一份,她給大少爺送了兩年的東西了,每天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到扶搖院去看他一眼。
如果姑娘嫁給大少爺,那她伺候起大少爺就是順理成章了,可如今…….看姑娘的樣子,似乎也是鍾情於二少爺的。
她得想點法子。
第二天是宣布殿試成績的日子,孫懷縝和孫懷蔚穿著緋紅色的朝服,一大早就去了皇宮裡。承鈺起了個大早,和外祖母一起把兩人送到垂花門外。這幾年一向看他穿石青色,偶然見他穿了紅色的衣服,忽然覺得很好看,高大而精神,緋色襯得他的膚色有股異樣的白皙,石玉一般。
忽然就想到若日後成親,他也會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吉服來迎娶她,那時一定會更好看。
看著他走得遠了,承鈺和外祖母才轉身回了凝輝院,靜靜等著捷報傳回。
她待在外祖母的正房看一本《大夏九域志》,或許是有了上兩回等待的經驗,這次她到不覺得很緊張了,加上早上為了送他起得早,看了會兒竟起了困意,想回去睡個回籠覺。
老太太看外孫女犯困,便讓丫鬟扶她回去睡會兒,自己則坐在太師椅上有些出神。
約一刻鐘后,見服飾外孫女的貼身丫鬟綉桃往她這兒來了,她還以為是鈺兒出什麼事了,忙問怎麼了,綉桃搖搖頭,說沒事,只是有事向她回稟,還示意讓她把屋裡的丫鬟支走。
她摸不準這丫鬟想做什麼,但畢竟是承鈺身邊的,若是什麼有關她外孫女的要緊事,可不得不聽。
屋裡只留了辛嬤嬤,綉桃知道這位嬤嬤一直是老太太的心腹,也就不再敢讓老太太把她也支走,跪下來咬了咬唇,把昨晚想了一夜的說辭講了出來。
她先是向老太太坦明了這幾年盡心伺候姜承鈺,早把姑娘當一輩子的主子看待,一心一意只想為姑娘打算,做了一番鋪墊后,終於把自己的本意說出來。
「奴婢一輩子再無其他心愿,只求姑娘能嫁給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老太太一聽,奇道:「你的意思是鈺兒有屬意的人了?」
綉桃狠狠點頭,道:「姑娘有,只是姑娘不便說出口,奴婢日日在姑娘身邊服侍著,姑娘伸個手,不用張嘴,奴婢就知道姑娘是要茶還是要點心,姑娘的心意,奴婢絕不會看走眼。」
「那你倒說說這人是誰?」老太太兩彎淡淡的眉不禁蹙了起來。
「就是……就是大少爺。」綉桃終於說了出來,卻沒覺得有半分放鬆,空氣靜了下來,她豎著耳朵等著聽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卻是有些震驚。她原本以為會是孫懷蔚,因為鈺兒從小就愛和這個表哥親近,幼時沒有什麼男女方面的心思,但日漸長大,看外孫女對庶孫還是一般的情誼,她有時也摸不準鈺兒待他是如小時候那般,還是多了別的情意。
沒想到外孫女的貼身丫鬟說的卻是另一個人,老太太半信半疑,問道:「你又何以見得?」
綉桃拜了拜,誠懇道:「奴婢一顆心只撲在伺候姑娘身上,姑娘一點點的情緒變化,奴婢也得捉摸透了,這是為了更好地照顧姑娘。兩年前姑娘就會每日往扶搖院給二位讀書的少爺做湯羹糕點,其實奴婢知道姑娘只是想做給大少爺吃的。」
「到後來,姑娘漸漸地讓我給大少爺帶些問候的話去,大少爺也會有所回應,奴婢就做了兩人間傳話的人。還有,姑娘繡的香囊,鞋子,所說國公府里幾位太太,少爺都得過,但數來姑娘還是做給大少爺的最多。而且姑娘總愛綉上竹紋,皆因大少爺的表字里有個『竹』字。」
綉桃一番話說下來,自己都心驚肉跳,震驚於自己能把謊話說得如此流暢,努力平復心緒時,她聽到上首的老太太沉默后說道:「你的意思,鈺兒真是喜歡縝哥兒的?」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綉桃落下幾滴淚來,「奴婢一心為姑娘著想,絕不會害了姑娘。只願姑娘能嫁個如意郎君,奴婢此生就再無遺憾了。」
「那你怎麼不早來告訴老太太?」辛嬤嬤同樣皺著眉,掂量著這話的真偽。
「我也是知道今日將是大少爺的好日子,大少爺一朝成名,怕是會被不少官人相中,想讓大少爺做女婿,到時再說就來不及了。」綉桃昨晚就想到可能會被這樣問,因此早準備好了措辭,不慌不忙道。
老太太的確是有幾分信了。當年她做女孩兒時,心事也愛這樣藏藏掖掖地讓人猜,不管是真是假,她有些慶幸起來,外孫女身邊還能有個如此貼心的丫鬟,察覺出她的心事。
想來她和小女兒眉眉的親事,多多少少都是帶了遺憾的,到外孫女這一回,她絕不能馬虎,就算鈺兒看上的是個乞丐,只要她願意,她也同意,大不了自己拿錢來補貼,更何況,鈺兒喜歡的是她國公府的嫡長孫呢。
老太太囑咐綉桃先不要張揚,還給了她幾個賞錢,打發她走後,不久出去打探的小廝回來,說是進士遊街已經開始了,他們擠到人群里,清楚地看出家裡兩位少爺都騎在高頭大馬上,只是二少爺身上系著紅綢花,騎的是金鞍紅鬃馬,大少爺沒有花。
紅綢花,紅鬃馬!那就是進了前三甲了!老太太喜得差點沒站起來,辛嬤嬤扶著她,也是老淚縱橫,一會兒捷報就傳了來,說二少爺中的是探花,大少爺是二甲第二十九名。
原以為孫懷縝會試排在末尾,只能得個同進士,沒想到殿試竟擠進了二甲之列,賜了進士,老太太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望著身邊的辛嬤嬤笑著流淚。
雖說為國公府是世家大族,但三代之內若無進士,遲早要盡了氣數沒落下去,她的幾個兒子都只是個舉人或同進士,老大更沒什麼出息,就指著孫輩的人出來支應門庭。沒想到這一來就來了兩個進士!
只是沒想到的是庶孫最後只中了探花郎,人人都說他是狀元的不二人選。
不過能進前三甲,賜進士及第已經是莫大的榮譽了。想天底下千千萬萬的讀書人,有的一輩子連個舉人都撈不到,孫懷蔚能在十八歲上中舉,已經可以載入史書,成為我朝的奇談了。
承鈺還在睡,就被外祖母搖醒,迷迷糊糊聽到消息,喜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嚷著要去看錶哥們騎馬遊街。
結果被外祖母勸住,因為外邊已是萬人空巷,街頭巷尾全擠滿了人叢,看也看不到什麼了。一會兒孫步琴她們都來了,老太太賞了闔府上下的下人沒人兩吊錢,下人們得了賞錢,滿臉喜慶地掛起了紅燈籠,紅綢布,布置得比之前孫步瑤出嫁還紅艷。
二太太郭氏開始忙著準備酒宴,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賀喜的人了,盧氏抱著兒子喜道:「你大哥二哥中了,中了!你日後就是探花郎的弟弟了!」
「二哥中了,二哥中了……」兩歲的敏哥兒還不懂二哥中了什麼,母親為什麼這麼開心,但府里來了很多人,掛了紅布,熱熱鬧鬧的,小孩子看了也跟著開心。
孫涵正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看書,突然聽到外邊有放鞭炮的聲音,一問丫鬟,知道是府中兩位少爺中了進士,二少爺中的還是探花,低頭看了看桌上一本翻爛了的書,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兒。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中,孫懷薪就來了,進門啐了一口,不顧還有丫鬟在,直接罵起了他二哥。
「怎麼說那也是你哥哥,他若好了,你們國公府也好了,他要不好,可能還會連累到你,你何必咒他呢。」孫涵雖然心裡不服孫懷蔚,怎麼也意思著勸了勸。
「你說得似乎有道理,他要是有個好歹,如今朝廷里喜歡連坐,不定還會禍及我。」孫懷薪腦子還不算差,明白過來,嘆了口氣,道,「算了,咒也咒不得,活該生在他後頭。」
「好歹你大哥也中了進士,不然這國公府日後怕是唯你二哥說了算。」孫涵澆了些油,立馬引得孫懷薪火氣大漲,拍桌子道:「我說這分明就是有黑幕,我大哥這麼好的才華,竟然會輸給一個傻子!我說這官場黑暗如此,咱倆趁早別讀了!」
孫涵沒想到會引得他說這樣的話,馬上又打圓場,道:「你我憑真才實學,還怕那些?況你又是衛國公嫡子,如今又有了個進士的哥哥,出去以後哪個敢小瞧你。」
一番話好歹沒讓孫懷薪再提不讀書的事兒,不過他仍是不住嘴地嚷著有黑幕。
外邊日頭正好,人潮湧動,比廟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孫懷蔚騎坐在金馬鞍上,目光清冷地掃視著四面八方的人群,一路行來都有人往他身上扔花,扔瓜果,他還聽到有人在議論:這新科探花郎長得真是俊,和那少年將軍陸玉武有得一比。
他不自覺冷笑了聲,腦海中卻回憶起今早進殿前高閣老的一番話。
閣老大人當時把他拉到僻靜處,說了說此次評卷的情況,大致意思就是本來這狀元是非他莫屬的,只是太子殿下橫插了一腳,向皇帝直言他文章的不足之處,恐怕皇上若聽了太子的話,待會進了殿,宣布的結果時會有變。
果然就從第一甲落到了第三。
高大人從前就和他提起過,太子殿下自幼是閣老大人和另外幾個次輔一手教出來的,高閣老了解太子,他是心地仁厚之人,對事一向喜歡從寬處理。當時他就囑咐過他,說他文章雖好,但不能表現得太過犀利,否則怕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但他拿到的題目就是刑法,他也有所收斂,不使鋒芒太過,沒成想還是讓這東宮不滿意。那位殿下是不清楚他是高閣老的人,還是根本就不想讓他日後作為太子黨派的一員?
孫懷蔚虛了虛眼,冷冷一笑,金黃色的陽光鋪在他緋色的朝服上,整個人恍如畫中走出一般,強烈地衝擊著人們的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