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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時近正午,承鈺路過扶搖院時見一串十來個丫鬟,手裡各捧著一個紅木八方食盒,正往正院去,才想起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辰。


  不知道他那兒午飯準備好了沒,乾脆還是帶他回凝輝院吃吧。這麼想著,承鈺又折轉回去,往孫懷蔚的偏院走。


  算了,天氣這麼熱,何苦讓他走這幾趟,不如叫人給他送了來。


  念頭一換,承鈺又轉了個身,冷不丁撞著了誰,不過這回兩人的步子都慢,比清晨和孫懷薪那遭撞得輕了許多。


  不過承鈺的鼻子撞得有些疼,小小的鼻尖暈開一點紅,眼淚也沒出息地泛了出來。


  承鈺捂著鼻子,淚眼朦朧地看來人。對方十四五的模樣,面如冠玉,氣質儒雅,眉目流露出一種春風般的溫和,此時神色透著緊張和關懷。


  「你怎麼樣?撞疼了?真是對不起。」男子作了個揖賠禮。


  承鈺連連擺手,小手把鼻尖捂住了,只露出了一雙泛紅的桃花眼,蒙著盈盈水色。


  「大少爺。」綉桃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得久,立刻認出了來人正是國公府的嫡長子孫懷縝,連忙走上前去行了禮。


  平彤慢半拍反應過來,也跟著行了禮。


  「原來是懷縝表哥。」承鈺在平彤之後施施然施了個禮。


  她對這個大表哥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前世綉桃在外祖母跟前胡言亂語,說她有意孫懷縝,老太太就把親事定了下來。從那以後,兩人礙著未婚夫妻的避諱,少有見面。後來就發生了她和孫涵的事,直到出嫁前,她也再沒見過這位大表哥。


  「你應該是承鈺表妹吧?」孫懷縝溫和對她一笑。


  沒有酒窩。承鈺不知為何,第一個想到的竟是有沒有酒窩,她不自主地笑了笑,想到昨日逼著孫懷蔚喝葯時,他露出的那對小梨渦。


  「是。懷縝表哥這是剛下學嗎?」承鈺看他身邊的小廝抱著幾摞書本。


  「嗯,先生生了病,告假回家了。」孫懷縝斯斯文文的,穿一身綉竹紋的直裰,謙謙有禮。


  他看了看廊上捧食盒的丫鬟,又說道:「表妹吃過午飯了嗎?不如一起進屋吃飯。」


  承鈺搖頭道:「外祖母還在等著我呢,懷縝表哥,我就先告辭了。」說完領著平彤和綉桃回了凝輝院。


  ——


  高氏回屋后,聽孫懷薪坦白自己是想替姐姐孫步玥出口氣,才放狗去咬姜承鈺,責罵的話收了大半,只戳著他的腦門罵他沒腦子。


  小兒子走後,高氏留亦蘭單獨說話。夢裡是兒子,現實里先是長女,又是次子,不知多久就會輪到她的寶貝嫡長子了。


  她絕不會讓姜承鈺動長子一根手指頭!


  「燕窩每日都送去了嗎?」高氏眼神凌厲,亦蘭如站在毒日頭底下,被主子看得如芒在背。


  「送去了。不過聽綉桃說,表姑娘早上起得晚了,經常不喝就走了。」亦蘭斟酌著回答。


  「不喝。」高氏一彎新月眉皺得深深,此時斜斜地凌於那雙鳳眼上,像兩把即將出鞘的利劍。


  「經常不喝你就把量加大!」


  把什麼的量加大,主僕倆都心知肚明。亦蘭聽了吩咐,還沒應喏,屋外便傳來清朗的聲音。


  「母親,母親在嗎?」


  高氏剛才還劍拔弩張的一張面孔瞬間柔和了回來,「快去開門。」連指使亦蘭的聲音也順帶著變得溫柔和善。


  門開處,立著個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正是她寄予厚望的大兒子。


  孫立言早沒指望了,她指著這個大兒子往後封相拜閣,為她掙個超一品夫人的誥命回來,指著他權傾朝野,日後走在金陵貴婦圈裡,看哪個還敢笑話她嫁了個紈絝丈夫!

  「縝兒回來得剛好,亦蘭,讓丫鬟就把飯擺在這屋裡。今天做了糯米涼糕?大小姐愛吃,往東跨院給她送一份去。」高氏裡外張羅著,不亦樂乎。


  「今日怎麼中午就回來了?是身子不舒服嗎?」高氏把手心貼到兒子的額頭上。


  「我倒沒事,是先生,先生染了風寒,早上撐了半日,實在撐不住,中午便告假回家了。」


  「這先生怎麼能這樣呢?若是生了病就應該在家好好待著呀,還跑來族學里上課,也不怕傳給了你。」高氏怨道。


  「沒事,母親,我身子好著呢,沒那麼容易被傳上。」孫懷縝笑起來雖然沒有酒窩,但和他妹妹孫步玥一般繼承了母親的一雙鳳眼,自有一股風流。


  看著兒子這副好模樣,高氏心裡籌謀著,一定得尋個身家相貌樣樣都好的女子,才配得上。宮裡頭的公主似乎還不少,不行,公主養尊處優,驕矜慣了,沒得弄尊活菩薩回家供著。高氏想入了神,還是孫懷縝問了聲什麼時候開飯,她才打住自己的思緒,讓丫鬟擺了桌。


  「母親,剛才在院門口你猜我遇到誰了?」


  「誰?」高氏忙著往兒子的飯碗里夾菜。


  「承鈺表妹,我在院門口見著她了!」孫懷縝帶著幾分驚喜,「沒想到她長得這麼可愛,叫了我一聲『懷縝表哥』,很是乖巧。」


  「母親?母親您怎麼了,怎麼抖得這樣厲害?」孫懷縝前一刻還在笑,后一刻便看到母親夾菜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一雙纖纖玉手抖得篩糠似的。


  「母親您這是病了嗎?」孫懷縝一雙手握上去,竟控制不住,也跟著高氏一起抖了起來。


  「母親沒事,母親有點累了,你自己吃飯,母親回去歇息了。」高氏心底最深處的隱憂被長子一句「見到姜承鈺」給炸了出來,身子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為了不讓兒子擔心,她只好推說累了,匆匆回到房中。


  亦蘭又被點名,忐忑地站在高氏面前,聽她哆哆嗦嗦,似在自言自語一般。「你去,以後每天送去的燕窩必須看著姜承鈺喝下,不然就你把它喝了!砒霜要加足。」


  「八月底之前我要為她操辦喪儀。」最後一句亦蘭聽得如墜冰窖,知道這回是回天乏力了。


  ——


  承鈺回到凝輝院,上了飯桌也沒動自己的碗筷,先七七八八夾了滿滿幾海碗的菜,讓丫鬟裝了給住在扶搖院偏院的二少爺送去。


  丫鬟又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是懷薪少爺嗎?」


  「不是懷薪少爺,是懷蔚少爺。」承鈺知道府上的人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口,已經做好慢慢糾正的準備了。


  老太太因為擔心盧氏的身子,不宜挪動,所以就讓盧氏暫時在耳房住段時間。下午譚師傅來教了兩個時辰的刺繡,承鈺便去耳房找盧氏,給她綉鴛鴦圖案的荷包。


  吃過晚飯又回來綉,直到掌燈時分才綉好了半隻,緊趕慢趕,她擔心明天領了顧女先生的戒尺就綉不了了。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第二天顧女先生覺得昨日她請假是因為沒能按時完成罰抄找的借口,又添了五個戒尺,打到最後,一雙手掌心腫得老高,活像兩隻肥肥厚厚的熊掌,筆都不能握了。


  顧女先生只好中午就放她回去,老太太知道后心疼半日,親自抹了藥膏,本來要找顧女先生評理,被承鈺攔了下來。


  不知為何,她總能感受到顧女先生對她有股怨氣,不把這股怨氣借著什麼發泄出去,日後更有她苦頭吃的。


  被打了一頓,她反而安心,就像被迫把字體改成顧女先生要求的樣子,雖然自己看著不順眼,但總算免了顧女先生的一番念叨,以及順帶批判她母親的字體。


  因為手掌紅腫的問題,承鈺倒因禍得福,偷了幾日的假。字也寫不了,針線也做不了,她便往扶搖院去看看那位捉摸不透,有腦疾的少年。


  好巧不巧,到了偏院,容芷便說二少爺剛出去了。


  他認路了,能去哪兒?還不帶丫鬟。


  承鈺支肘托腮,站在原地想了想,腦海里除了那片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荷花,也想不出別的地方來。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腳不聽使喚地走到了小花園子。四下顧尋,果然見茂密柳樹下蹲著個小少年。


  「你果然在這兒。」承鈺跳過去,蹲在他身邊,笑眯眯地算是打招呼。


  孫懷蔚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習以為常,正準備開始自言自語,把他那份兒一起說了,沒想到少年又轉過了頭,凝視著她,隨後又伸出了手,手指戳了戳她的臉蛋子。


  「你戳我做什麼?」承鈺不明就裡,覺得又好笑又可氣,難道他是在學自己之前摸他額頭的溫度?她當時可沒帶這麼戳人的,何況這小子的指甲還不淺。


  少年似乎很不滿意她的遲鈍,用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抹了抹,示意承鈺臉上有東西。


  能有什麼東西?承鈺遲疑著摸了摸,沒有呀?樹下正好是荷花池水,承鈺湊近一點,清亮的水裡正好映出一張小巧精緻的臉蛋。


  只是臉頰兩邊紅撲撲的,摸起來還有些發燙。


  「許是剛才被太陽曬的。」承鈺喃喃道。


  「你很聰明嘛,我臉上被曬了都能發現。」承鈺笑著想去捏少年的臉,卻被少年躲了過去。


  前世怎麼沒發現國公府里還有個這麼有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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