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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承鈺坐在老太太身邊,戲看得直打瞌睡,但當著主家的面睡過去總是不好,於是借口說要去如廁,實則是想找個清靜處小憩一會兒。


  老太太點頭放她去,怕她找不著路,又指了個王府的小丫鬟陪她同去。承鈺如獲大赦,邁著小步子一溜煙兒跑了出來,倒沒怎麼惹人注意。剛出來亭子,遠遠便瞧見柳樹下站著一個少年,少年明顯也看到了她,大步向她走來,眉眼溫和,笑意盈盈。


  陸玉武吃過飯來找承鈺,不料女眷都去亭子看戲了,他正躊躇要不要大眾之下帶走承鈺,就見小丫頭一臉慶幸地自己跑出來了。


  「承鈺,怎麼不看戲?」陸玉武問道。


  在陸玉武面前她不想掩飾什麼,坦白道:「我不喜歡看戲,看得我犯困,我就找借口溜出來了。」


  「既是如此,不如我帶你去玩兒好玩的。」


  承鈺連連點頭,不管玩兒什麼,只要不看戲就好。陸玉武便囑咐跟來的丫鬟,讓她先回去告訴老太太他帶承鈺去花園子玩兒了,叫老太太不用擔心。


  承鈺便歡歡喜喜地跟著陸玉武去了花園子。


  雖然陽光正盛,但承鈺穿的一身薄衫,並不覺得很熱。快到花園時,陸玉武突然停下來,要蒙住她的眼睛,說是有驚喜。她乖乖把眼睛閉好,由著陸玉武用雙手遮住她的眼,一步一步在他的提示下挪動步子。


  「到了嗎?」承鈺問,「好了沒有啊。」


  「馬上就到了。」陸玉武小心翼翼地帶著承鈺走,幸而花園的路算是平坦,並不會有磕碰摔跤的危險。「到了。承鈺,你慢慢地坐下試試。」他想承鈺一睜眼便發現自己坐在鞦韆上。


  承鈺疑惑,但還是按陸玉武說的,慢慢坐了下去,試探著蹲下身,終於觸碰到一個木板,承鈺還以為是什麼座椅,結果剛坐下去,座椅就有些搖晃起來。


  陸玉武還沒把手拿開,承鈺便蹭了起身,掙開了他,捂著屁/股,紅著臉。


  「怎麼了承鈺?」


  承鈺指指那塊鞦韆架子上系的紅漆木板說,「燙。」


  陸玉武恍然,把手掌貼在木板上,鞦韆在太陽底下曬了一中午,的確挺燙的,不知道小丫頭的小屁/股有沒有被燙紅。想到這兒,他不知不覺笑了一下。


  「是我沒考慮到,下次叫人把鞦韆架子移到樹下去,就不會被太陽曬到了。」陸玉武轉身見承鈺背著雙手,還護著自己的小屁/股,不禁又笑了出聲。


  承鈺臉更紅了,剛才坐下去似乎被烙鐵燙了般,現在摸著那處的薄衫都還有些熱呢。


  「好了,我帶你去別處玩兒吧。」陸玉武忍著笑,走過去牽起承鈺的小手,「紫藤花架後邊有棵好大的枇杷樹,我帶你摘枇杷去。」


  跟著陸玉武繞過花架,果然見兩棵粗壯的樹木,抬頭一望,樹蓋如傘,一叢叢墨綠色的葉片間綴著許多金黃的肥枇杷。


  「好高的樹啊。」承鈺仰著頭看著枇杷,可望不可即。


  「你在下邊等我,我爬上去給你摘。」陸玉武邊說邊擼起袖子,攀住樹榦,片刻的功夫就爬到了樹頂。


  「你小心啊,玉武哥哥。」承鈺在樹下觀望,見陸玉武身手靈敏,已經成功夠到一串枇杷,鬆了口氣。


  「那個小丫鬟是說武表哥來花園了呀,怎麼現在不見人。」短暫的安靜中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兩人聞聲看去,竟是孫步玥帶著孫步瑤來了,身後尾隨了七八個丫鬟。原來回話的小丫鬟聲音大了些,就讓坐在後邊的孫步玥聽見了,她便和長輩說了一聲,帶著孫步瑤追了出來,至於更小一點的孫步琴,早倚在郭氏懷裡睡著了。


  「姐姐,這兒有個鞦韆呢。」孫步瑤指著說。


  小女孩兒都愛玩兒鞦韆,孫步瑤見了,不由分說就要坐上去玩兒。


  「啊!」意料中的刺耳尖叫響徹雲霄,陸玉武和承鈺不約而同地掩上耳朵,等孫步瑤自己跳起來,氣急敗壞地嚷罵著。


  「怎麼會這麼燙啊!」孫步瑤怒道,恨恨地盯著那塊燙著她的木板。一旁的孫步玥則滿臉嫌棄地看著自己的堂妹。


  陸玉武踩到最低的枝幹上,伸出一隻手,小聲對樹下的承鈺說道:「承鈺,你上來吧。」他實在不想被孫步玥發現並糾纏住,這點閑靜的時光是屬於他和承鈺的。


  承鈺本來有些猶豫,但透過紫藤花的間隙看到四處張望的孫步玥,也不願意被她倆聒噪,於是把小手搭在陸玉武的掌心裡,另一隻手扶住樹榦,也要爬上去。


  小手被一個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承鈺腳蹬在樹榦上,陸玉武順勢一拉,便把承鈺輕輕巧巧地拉到了樹上。兩人再往頂上攀了攀,坐在粗壯的樹榦上,順利把自己掩藏在濃密的樹葉中。


  「噓。」陸玉武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手勢,眨著眼朝承鈺竊笑。這麼孩子似的玉武哥哥,承鈺前世怎麼沒發現?

  目光回到孫步玥身上,伊竟繞過紫藤花架,朝枇杷樹這邊走來,承鈺不禁掩住嘴,斂氣屏息,陸玉武一手護在承鈺身後,一手懷抱著剛摘下的枇杷。


  眼看著孫步玥沒發現人,就要走開,不料陸玉武抱的枇杷太多,有一兩個肥肥大大的掙脫了束縛,骨碌碌地沿著樹榦滾落下地,偏巧不巧地砸在了孫步玥頭上。


  孫步玥先是驚慌,慌而轉怒,捂著被砸的腦袋瓜,一張憤怒的小臉仰起來,看向枇杷樹頂,一眼便在濃綠中看見了一抹櫻粉色。


  是姜承鈺櫻粉色的薄衫!孫步玥氣不打一處來,但看姜承鈺身邊,還有一抹石青色,順著石青色看上去,濃眉桃花眼,不是她要找的武表哥是誰!

  「武表哥!」找到心上人的喜悅抵過了莫名被枇杷砸中的怒意,孫步玥嫣然一笑,朝樹上的兩人招手。


  「武表哥,你在樹上做什麼呀?」孫步玥斂了怒容,一張塗脂抹粉的臉蛋含著難得的嬌俏柔美。


  孫步瑤和丫鬟聽到聲音也都跟了過來,樹下一群女子都抬頭看著樹上的兩人,陸玉武和姜承鈺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我們摘枇杷呢,呵呵。」陸玉武應付著笑了兩笑,想快點哄走孫大小姐。


  「步玥表妹,今日天氣有些熱,你們就不要在外邊曬著了,回屋去吧。我在這兒摘枇杷,摘好了送去給你們吃。」


  見孫步玥低頭思索,開始考慮這個提議,陸玉武暗暗鬆了口氣,承鈺仍一臉緊張地望著孫步玥,要是她回去告訴長輩自己和玉武哥哥在這裡爬樹,還不知道要怎麼被那些貴婦丫鬟編排呢。


  「武表哥,我不想去屋裡待著,我想在這兒和你一起摘枇杷。」孫步玥想了會兒,揚起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小臉蛋笑道,聲音嬌嬌軟軟。


  陸玉武聽了心裡卻是一緊,他可不想啊!

  「表妹,你還是回去吧,這兒日頭曬,樹也不是你一個姑娘能爬的。」陸玉武好生哄道。


  孫步玥小臉一擰,指著姜承鈺說道:「那為什麼她可以在這兒!」


  「承鈺……」陸玉武覺得平日先生讓他寫文章,也沒此時要搪塞孫步玥難。


  「我不管,今天我就要和你一起摘枇杷。」孫步玥的聲音明顯尖利起來,態度很堅決,一腳踩在樹榦上,命令丫鬟過來扶她。


  丫鬟起初不敢,還勸,孫步瑤也在邊上勸,孫步玥也有些動搖,知道自己一個國公府嫡長女,但別人家來爬樹有損顏面,況且她嬌生慣養,四體不勤,論爬樹心裡也虛起來,但抬頭一看姜承鈺也坐在上面,武表哥還這麼護著她,她心裡就一陣緊。


  丫鬟被她罵了兩句,只得小心著托她上樹,陸玉武和承鈺無奈地相視一眼,眼看孫步玥一步一步顫顫巍巍地,竟要爬上來了,承鈺伏下身子準備拉孫步玥一把。


  孫步玥自然不想牽她的手,但往下一看,空空落落的,她心裡畏懼起來,只得騰出一隻手去夠姜承鈺的小手,誰知鬼使神差的,右腳竟踩了空,身子不受力,迅速地往下滑去。


  驚慌中孫步玥死死拉住了姜承鈺的手,幸而陸玉武一直在邊上,隨時準備護住承鈺。電光火石間,他丟開枇杷,雙手抱住承鈺的小腰,用力一拉,眨眼的功夫就把差點懸空的承鈺拉回了樹榦坐下,而拉著承鈺的孫步玥,一來手心有汗打滑,二來她的細手臂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無奈之下鬆了手。


  陸玉武把承鈺拉回來,兩人驚魂甫定,向地上一看,孫步玥已經摔了下去,幾個零零落落的枇杷打在她的背上,幾個丫鬟驚慌失措,忙跑過去看她們的大小姐。


  孫步瑤慌了神,等丫鬟把孫步玥翻過身來,發現她額頭觸在了地上,綻開了朵殷紅的小花,登時大呼小叫起來。


  「步玥姐姐!」孫步玥被摔得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額頭火辣辣地燒得厲害。


  見勢不妙,陸玉武半抱著承鈺下了樹,「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叫大夫!」陸玉武沒好氣地對丫鬟說道,自己走到孫步玥身邊,打橫把她抱了起來。


  「還有幾個,去通知我母親,老太太和衛國公夫人。」陸玉武皺眉吩咐,一時丫鬟都領命去了,承鈺和孫步瑤跟著他,把孫步玥抱回了花廳邊上的耳房。


  一忽兒大孫氏便帶著老太太和高氏趕了過來,大夫也提著藥箱來了,看了看說道:「只是皮肉傷,不打緊。」


  高氏從來把長女捧在手心養大的,如今見女兒破了相,心中焦急,更覺得大夫的話不中聽,罵道:「什麼叫做只是皮肉傷,不打緊!女孩兒家的相貌有多重要!如今有了傷疤可怎麼好。我看你就是個庸醫,趕快打發走了,再請好的來!」


  「嫂嫂莫急,這位大夫是太醫院的劉太醫,府上的人生了病都是請他看的。」大孫氏怕高氏氣急攻心丟了體面,忙寬和道,又對劉太醫吩咐道:「太醫,這是國公府的大小姐,您也知道女兒家的臉蛋子最為重要,就請再看一看,開一些不會留疤的葯吧。」


  劉太醫醫術精明,就是在宮裡的娘娘也敬重著他,如今被高氏破口大罵,心裡本來不舒服,但大孫氏溫言細語的,如春風一般,又說得他受用,因此不想因此和高氏計較,點點頭,說道:「我過會兒就讓人送瓶葯來,保准不會給大小姐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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