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妖辭別
清風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小妖兒，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看著小妖兒那張決然倔強的臉，心中有些揪痛。
拉著小妖兒坐下，凝神看了她許久，展顏一笑，「你長大了，剛來這裡的時候，你還不到我的胸口，但是現在已經長得到我下巴了，呵呵。」
小妖兒莫名感覺心裡一酸，低垂下腦袋，不去看他的眼神。
清風斂了斂神光，深吸了一口氣，「看來，你已經做好決定了……」
小妖兒抬頭，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感覺眼前的老人，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東山的人站在一邊看著，兩眼含笑，靜靜地等待小妖兒說出跟她們離開那句話。
「也罷。」清風站起身來背對著小妖兒，「你即日便可下山，你的命數本就是個未知數，與其讓你跟我這老頭子一直避世不出，倒不如讓你下山弄潮兒，只是……為師與你龍叔有約在先，不能下山陪你，護你周全了。」
「清風老道，你不必擔心，我們二人自然不會讓小妹受委屈，我東山應有盡有，也絕對會讓她錦衣玉食的。」媚兒在一邊插嘴道。
清風看了她一眼，並不理會，轉身看了小妖兒，「你準備何時出發？」
小妖兒迎上他的視線，「師傅，小妖兒有太多不明白，明日一早，就準備出發了……」
清風握著拂塵的手緊了緊，旋即點點頭，「也好，也好，早日下山，弄清楚你身上的秘密，也好解了那個人的心頭結。」
「那個人？什麼人？」小妖兒皺眉追問。
但是清風卻沒有正面回答，扭頭看了媚兒漣漪，「你們兩人可否先出去一下，我跟我徒兒有要事相商。」
「小妹也是我東山的人，你是小妹的師傅，咱們算是一家人了，有什麼需要避嫌的？」媚兒不肯走，看著自己染得鮮艷的指甲，逗留在原地。
清風哼了一聲，「這話，若是柳姬親自來跟我說，我或許還認她幾分，但是你，呵，說話之前要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
「臭老道！」媚兒手指向清風，眼看著就要發作，卻被漣漪給硬生生的拉走了。
清風廣袖一甩關上了門，隨手一揮布出結界，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凳子上，平視向小妖兒。
「小妖兒，你跟隨了我這幾年，我的本事學了有幾分，出去之後，只要不遇到像是柳姬或者嵐皋這樣的大麻煩，自保是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除了妖之外，你還需要小心人類。」
「人類？」小妖兒迷惑不解，倉英鎮的人就很好啊，為什麼說要小心人類。
清風看著她迷惑的眼神，便猜出了她的心思，長嘆了一口氣，「你千萬不要覺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跟倉英鎮的人一樣善良，他們之間，也有奸詐狠毒之人，而我讓你提防的，正是這種人。」
小妖兒腦海中飛速的旋轉著，但是仍然想象不出清風口中說的那種人到底是何種模樣，雖然說包縣令也萬惡不赦，但那是妖邪附身，跟他本人倒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人類也有這樣可怕的嗎？人類那麼弱小，就算是變壞了，她也應該可以應付的來。
「我能告訴你的並不多，」清風站起身在原地踱著步，「你的仇人很多，包括江湖中的四大門派，青龍、騰蛇、鐵掌、五毒，這些都是你的敵對勢力，其中，你要小心騰蛇與五毒。」
小妖兒點點頭，心裡默默記下了。
「另外，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還有一個同門師兄，」說道這裡他哈哈大笑，「算是同門師兄吧，若是有一天，你遇到一個極為出色的男子，那麼不要懷疑，他就是你的師兄，他應該很快就會找你的。」
「我有那麼出的師兄嗎？他在哪裡？」小妖兒頓時兩眼冒了星星，有一個玄影，現在又多了個師兄，感覺真不錯。
說到這裡，清風的臉色就變得有些暗淡了，「他跟你一樣，是個苦命的人，一出生，所有的一切都註定好了，他所在的地方，是個人人羨慕的地獄，若是有朝一日你到了那個地方，千萬記住，除了你師兄之外，不要相信裡面的任何一個人，切記，切記。」
小妖兒不明白了，什麼叫做「人人羨慕的地獄」？地獄也有人羨慕嗎？想開口問清風，但是看他臉色有異，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媚兒跟漣漪被趕了出來，耳朵貼到門上偷聽了半天，但是卻什麼也沒有聽到，等了一會兒，門終於開了。
媚兒紅唇帶笑，扭轉過身，「走吧小妹，不必等到明日了……」
「我並沒有說過，要與你們離開。」
媚兒臉色一變，驀地扭頭，眼中寒光直射在小妖兒那張平靜的臉上，「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過要離開，但是並未說要與你們一起離開。」小妖兒朝前邁出一步，「老頭兒，看在我即將離開的份上，今晚上給你做一頓好吃的，懷蘇懷宇，跟我來。」
媚兒看著小妖兒歡快離去的背影，氣的雙肩直抖，「臭老道！你到底跟她胡說了些什麼！讓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們東山的狐狸近些年被人捕殺的多了，現在看誰都像是敵人嗎？」清風半眯了眼，「看在柳姬的面子上，這次不跟你計較，若是下次再口不擇言，休怪我手下無情！」
說罷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媚兒看著清風離開的背影，氣的一雙美目直冒火。
「姐姐，咱們現在怎麼辦？她不跟咱們走。」
「敬酒不吃吃罰酒！」媚兒嘴角逐漸彎起，眼中寒光爆射，「她就算是不走，也得走！」
廚房裡，水汽瀰漫，懷蘇一手拾起地上的乾柴，送入了火爐當中，眼中倒映著那噼啪炸響橘黃色的光，緩緩抬頭，望著小妖兒不斷忙碌的身影，神情又萎靡了下來。
「快點添柴啊懷蘇，火快死了！」
小妖兒在砧板上片魚，是她們從冰湖裡剛撈出來的，低頭一看火都快滅了，驚叫了一聲賞了懷蘇一個暴栗。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疼了，懷蘇的眼淚花就冒了出來，可憐兮兮的看著小妖兒，又塞了一把柴火進去，別過臉抹了一把眼淚。
小妖兒眼角餘光瞥見了，噗嗤笑出了聲，「打疼你了嗎？誰叫你不專心些。」
懷蘇哼了一聲，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氣，不理小妖兒，小妖兒也不生氣，繼續做飯，忙的不亦樂乎。
懷蘇眼角餘光不停的飛向小妖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你……真的要離開嗎？」
小妖兒手上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還是點頭嗯了一聲。
「你也是，我那不知名的父母也是，一個一個，全都在接受了我們之後又把我們狠狠拋棄！」懷蘇一張臉被火光照的通紅，忽然起身旋風般的奪門而出，「天下果真女子最為狠心！」
懷宇抱著一堆柴從門口走了進來，冷不防被懷蘇撞了個滿懷，手中的乾柴灑落了一地。
「哥！你怎麼了？」
懷蘇早已跑的沒影了，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什麼，又或者聽到了，也沒有去理會。
懷宇一臉茫然的看向小妖兒，後者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抬腳走了進來，坐在懷蘇剛才的位置上，添了把柴火，問道，「姑娘，哥這是怎麼了？剛才看他臉色不太對哎。」
小妖兒看向他，「懷宇是否覺得我是個狠心的人？」
懷宇搖了搖頭，笑道，「姑娘若是狠心的人，那麼我跟哥恐怕就死在那個地方了。」不過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又暗淡了下來，「不過……姑娘真的要走嗎？我跟哥，可是拜了你為師啊……」
小妖兒心頭驀地一顫，喉間像是梗了一團棉花，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一夜，過得很快，至少，每個人心中都是這麼覺得。
次日一大早，小妖兒就換上了一身月牙白男裝，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發現自己也沒有什麼東西，一手握了佩劍抬腳就跨了出去。
站在清風苑門口，左右望了一圈，口中嘀咕道，「居然沒有一個人來送我嗎？還說我狠心。」
心中莫名還是有些空落落的，看著這裡的風景，腦海中不自覺的回想起了往日的一幕幕時光，嘴角情不自禁爬上了一絲笑意。
深吸了一口氣，解下包袱放下佩劍，雙膝跪地，朝著大門方向深深叩頭，腦海中像是跑馬燈一樣飛速旋轉。
清風對她的包容、疼惜，讓她在短短的幾年內感受到了人間真正溫暖，好像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在他這裡彌補了回來。
眼眶情不自禁一熱，五指扣緊了地面，心臟一下一下的縮緊。
在雪山之巔，一道純白身影迎風而立，冷風夾雜著雪花灌入他的長袖，鼓了風，露出一截手臂。
遠遠的望著地上跪著的那道纖細的身影，眼眶中似有一道晶瑩順著風飛走。
此一去，只怕艱難萬險，一切小心，恕為師，不能護你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