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時光怎樣爬過肌膚，只有我自己懂
夜琳琅並不知道冷青琰和危月燕之間發生了怎樣的爭執。在將自己的母親夜璃雪送到無夏城后，夜琳琅便準備與夜璃雪和冰岩豹道別。
她真的要趕緊去往南方朱雀一族去尋靈獸精血，不為天下蒼生，就是為了自己的母親，她也要趕緊突破地階，去尋亢金龍來救自己的母親。
夜璃雪雖然很不舍自己的女兒只與自己見面不過一日便又要離開，但她知道如今擔在夜琳琅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早已為人母，夜璃雪又豈會在這個時候開口不讓夜琳琅離開？
幸好，無夏城有冰岩豹，如今至少是有故人在自己的身邊，比起她的小琳琅被囚鬼城之後心灰意冷的那十年，幸福了不知多少倍。
冰岩豹只是無言的看著夜璃雪目送夜琳琅離去卻沒有說出挽留的話，他的眼神中是無限的複雜。
正如千音狐在重遇夜璃雪后感慨物是人非，當初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任性的青龍一族的族長的女兒，這些年經歷了多少，才會變成如今這般成熟的模樣？
當初開玩笑也好，認真的期望也罷，它們這群守護靈獸不止一次地說過「如果這個任性的小姑娘能快點長大就好了」、「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不折騰我們這幫老骨頭啊「、「要是雪兒能溫婉一點就好了」……
為什麼要快點長大呢？因為長大了就懂事了、成熟了。
可如今真的看到當初那個小姑娘變得如此成熟懂事時，為什麼心裡一點都欣慰不起來，反而更希望這個小姑娘還是當初那般模樣呢？
或許，真的是只有失去了才懂得以前的時光是多麼珍貴吧。而當它們真的懂得這句話時，時光早已回不去，而這時光中的所有人，早已變得千瘡百孔。
「豹叔，我們回殿中吧。」夜璃雪淡淡的說到，彷彿剛剛才與自己的親生女兒分別的人不是她一樣。
不是不擔心，不是不在意，只是裝作沒事罷了吧。
冰岩豹倒是因為這一聲久違的「豹叔」而有些尷尬起來，但又不好意思開口說什麼，只好閉口不言。
鑒於夜璃雪現在凡人的身軀，冰岩豹半跪著身子示意夜璃雪坐到他的背上，然後帶著她朝遠處的殿中走去。
夜璃雪對冰岩豹的沉默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也不「體諒」冰岩豹的沉默是為了逃避這個話題，而接著說道：「豹叔，聽琳琅也在喊你豹叔，還是你讓琳琅這麼叫你的，那我是不是應該改口叫你一聲豹弟？不然，這輩分可是有夠亂的。」
「……」冰岩豹終於從現在的夜璃雪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任性的小姑娘的模樣。但是，現在，她又很希望夜璃雪變回那個成熟懂事的母親的角色，就不會在這件事上胡攪蠻纏了。
好吧，雖然說夜璃雪這樣是胡攪蠻纏有失偏駁，畢竟這些都是事實沒有錯，但是，能不能不要在別人試圖逃避話題的時候還不依不饒的繼續這個話題啊？
你看，不只是人族才是糾結的生物，就連靈獸也不例外，總是嫌棄自己面對的人不是最合時宜的模樣。
但是，該面對的是逃避不掉的，總歸要勇敢面對的。
冰岩豹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說道：「雪兒，你想啊，你喊我豹叔，要真是論輩分的話，讓琳琅喊我豹大爺？不太合適吧？」
「……」夜璃雪也是被冰岩豹的反駁給驚呆了，還可以這樣解釋？論輩分的時候不該叫他豹伯父嗎？好吧，雖然這樣喊起來也是怪怪的。
夜琳琅不在身邊，在故人面前，夜璃雪倒是小姑娘的心性更多了一些，對冰岩豹的解釋明顯不服。
夜璃雪說道：「就算是喊豹大爺，也比喊豹叔強啊！輩分都被你搞亂了好嗎？」
「那琳琅還對千音狐直呼其名，喊她千音呢！」冰岩豹不甘示弱的反駁。
夜璃雪輕哼一聲，吐槽到：「千音狐一直流是那樣的心性，這麼多年了也沒個長進，就知道往人家漂亮的女孩子和帥氣的男孩子懷裡鑽，就算當了一城的守護靈獸也沒個守護靈獸的樣子，幸好無眠是把她養在皇宮沒有讓她出去，不然的話，你們這些守護靈獸的面子往哪兒擱？這你也好意思跟千音比？」
「我就比了怎麼著？」冰岩豹不服，「同樣都是守護靈獸，怎麼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夜璃雪也是對冰岩豹無語了，她指著街上的百姓說道：「你要是不怕丟臉，那你把結界撤掉，讓這無夏城的百姓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城的守護靈獸的模樣？」
在夜琳琅降落無夏城之前，冰岩豹就在城牆上等候了，數年不見青龍一族的故人，還是自己最親近的青龍一族族長的女兒，這點等待算什麼呢？
而等候中的冰岩豹，早就撐開了結界。
許久不曾出現的他接連兩天出現在無夏城百姓的視線中，即使他是守護靈獸，也正因為他是守護靈獸，難免不被人圍觀，而他，不想被無關緊要的人打擾到這樣重要的相見時刻。
待夜琳琅離開后，冰岩豹依舊沒有撤去結界，隔絕外面的世界，只與這個自己曾看著長大的小姑娘拌拌嘴，多麼久違的時光啊！
不過，夜璃雪說的話，冰岩豹還真不敢把這個結界給撤掉，作為一城的守護靈獸，面子什麼的，還是很重要的啊！
夜璃雪顯然知道這一點，不等冰岩豹回答，就早早的說：「看吧，不敢了吧？你也知道跟我拌嘴很丟臉哦。」
「……」冰岩豹現在真的是很希望看到那個懂事成熟的夜璃雪了，拜託你恢復在你女兒夜琳琅面前的模樣好嗎？
不知道是冰岩豹的心裡話起了作用，還是夜璃雪自己覺得鬧夠了，反正夜璃雪終於有一個正常的長大之後的樣子對冰岩豹說：「豹叔，當初你身受重傷，一直隱忍在無夏城，身上的傷可好全了？」
雖然夜璃雪這前後的畫風差異有點大，冰岩豹還是回答說：「嗯，這麼些年，在無夏城深居簡出，當年留在身體上的傷，已經好全了。」
嗯，確實是留在身體上的傷好全了，而留在心裡的傷呢？就算時光怎麼流逝，就算當年三族已經處置了參與那件事的人，可是，青龍一族滅族了，就真的滅族了，這件事怎麼可能就此揭過？
而他，還要寬慰夜琳琅，跟她說，當初參與這件事的人已被處決，讓她不要遷怒於三族。
但他更知道，三族又怎樣？不說二十八星宿，只是9尾火虎一個呼吸間，便可將他們滅族。
只是，這樣的慘劇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了，就算再恨，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就算屠掉三族，青龍一族也回不來了。
而且，如果夜琳琅真的屠掉三族來祭奠青龍一族，那跟當年的三族和雲珏，又有什麼兩樣？
可是，坐在冰岩豹背上的夜璃雪卻幽幽的問道：「當年三族參與那件事的人，真的全部都被處決了嗎？」
在夜璃雪問到這句話時，冰岩豹才猛然驚覺，他心裡的傷沒有好，那這個青龍一族族長的女兒心裡的傷呢？誰來為她這些年的顛沛流離、骨肉分離、忍辱負重來贖罪呢？
更何況，夜璃雪問的就未必沒有道理，當年處決的，只是明面上參與那件事的人，那背後隱藏起來的人呢？真的一個也沒有嗎？
冰岩豹語氣有些不確定的問：「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你為什麼沒有提醒一下琳琅？」
「豹叔，我能想到的，琳琅未必想不到，她可不是普通的小丫頭，她是四方之主靈脈唯一的擁有者，是二十八星宿簇擁的人，更是這天下未來的人皇。」夜璃雪的語氣無比驕傲，而驕傲的背後，卻隱藏著不易察覺的心疼與苦澀。
冰岩豹並不質疑夜璃雪的話，尾火虎在夜琳琅的身邊，已經印證了她說的那些話。
只是……現在的夜璃雪，還有半分剛剛與他拌嘴的模樣嗎？到底哪一個，才是現在的小姑娘真正的模樣？到底要經歷多少人生至苦，才能讓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轉變？
只是，這些話冰岩豹沒能問出口，到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雪兒，這些年你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聽到冰岩豹的話，夜璃雪愣了一下，回想起以前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自嘲道：「時光是怎樣爬過我的肌膚，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人啊，在經歷這麼多事之後，怎麼還可能保有原來的單純呢？」
冰岩豹對夜璃雪的話不置可否，一個人短短數年間，從天堂直落入地獄，身邊的至親之人全都不在了，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又會對這個世間保有怎樣的單純？
就連他們這些守護靈獸，何嘗不是對人族也是失望至極？若不是抱著青龍一族還有遺脈尚存的信念，它們又怎麼還會選擇守護一方城池？
果然，夜璃雪說的沒錯，時光是怎樣爬過肌膚，只有自己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