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鋒芒露
如今天氣有些熱,宮宴的地點選在了皇宮中一處竹林。
這個地方頗為清幽,又有涼意,風吹葉抽,竹色蕭蕭。
下人們在周邊兒放上一些冰塊兒,更添了一絲清爽之氣。
陸陸續續地,已經有大臣攜其家室來了。
大臣們直接去了前殿,剩下的夫人小姐們則該往後宮走。
按照規矩,她們原本應當是去鳳儀宮拜見皇后的。
不過眾所周知,當今後位空缺。
妃位之上只有兩位,一位是玉鸞宮的蕭貴妃娘娘,另一位則是棲霞宮的渤海妃娘娘。
按理說,貴妃位高,在沒有皇后的情況下就該去貴妃宮中,可如今偏偏執掌六宮的權力是在渤海妃娘娘手中,即便不曾有鳳印,可也足夠分蕭貴妃的秋色了。
既然這兩位沒有太懸殊的高低之分,拜誰都不好,所以就免去了這個禮節。
也沒讓眾人過多的糾結,渤海妃娘娘在後苑花園清涼處處辦了一個小宴,用來招待來的各位夫人小姐。
蕭引凰同樣受到了邀請,且也同意參加。
穿戴好了,蕭引凰帶著涼瑣往高姝虞的宴會上去。
走了幾步,「娘娘,您為何……」涼鎖見這會兒沒有旁人,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自家娘娘的身份兒一點兒也不比高姝虞低,這般讓她出頭宴請,豈不是落了下風?
蕭引凰神色淡淡,只是那深處才可窺見對於高姝虞的恨意,只聽她語氣如風一般縹緲道:「這會兒有多風光,以後她就會有多慘。」
涼鎖聽罷也點了點頭,她相信貴妃娘娘有這個本事。
只是,那渤海妃不是還在禁足嗎?怎麼會突然參加了宴會?
涼鎖想問,又擔心娘娘聽罷心裡頭會不開心。
畢竟仔細想想,除了皇上准許,再沒人能解除她高姝虞的禁足令了。
蕭引凰看出了她所想,只是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番,道:「萌古公主素來與高姝虞交好,想必其中有她的功勞吧。」
她這麼一說,涼鎖也想起來了。
之前蕭貴妃娘娘還是秀女的時候,那渤海妃身邊兒的宮女來找麻煩,還帶了另一個自稱公主身邊兒的宮女,後來輸得一塌糊塗。
不過也正是在這件事情之後,蕭貴妃娘娘才被皇上招過去,才發生了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娘娘,差不多該到了。」
涼瑣走在前面,指了指不遠處頗為熱鬧的涼亭。
此時那裡已經到了不少的人了,主座上的高姝虞正在捂著嘴角笑。
她今天將一頭烏髮綰成一個朝雲近香髻,斜插兩支淡粉水晶蓮花簪,戴著四朵點珠貓眼黛宮絹,身著一襲水紅色縷金薔薇紋廣陵月華裙配上殷紅色的抹胸。她肩頭用金色的絲線綉了幾朵玉菊,栩栩如生,彷彿走近時便能聞到那芳香。
看得出來,今天她得意極了!
正巧笑嫣然時,她看見了讓她不悅的東西,璨璨笑容也凝固了。
蕭引凰的象徵著貴妃位份的朱香寶轎一到,高姝虞以外的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蕭引凰並不下車。
如今,她再也不會與高姝虞退讓了。
她也該讓這女人看看貴妃的氣度!
高姝虞見寶轎上的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心裡頭咬牙切齒的,可臉上卻帶著笑意,說道:「咱們得貴妃娘娘來了,怕是正等著咱們一起去將人請下轎子呢。」
這話也算是明顯的挑撥了。
你看看,本宮多麼平易近人、可親可愛,再看蕭貴妃,可不是端著架子等眾人過去迎接呢么。
她心裡清楚,在坐的夫人有些是與太祖打天下的大功臣之家族,比起貴妃份位也不遑多讓了,有區別的只是君臣罷了。
若是有皇后,她們就是皇后也得給三分臉面的人。
高姝虞為自己的想法暗暗得意。
她也不客氣,既然這蕭綽給了自己機會,那就不能錯過,也好為自己的后位再多一些把握,於是她話才一落地,不等蕭引凰反應,直接站起了身子走了過去。
目的達到,涼鎖俯身向各位請了禮,說道:「渤海妃娘娘、各位夫人們還請恕罪。我家娘娘因為宮宴一事兒,耗費了不少的心神兒,這會兒實在是有些累了。」
稍稍解釋之後,也不管在場的人是什麼表情和心思,轉身喚道:「娘娘,娘娘,地方到了。」
蕭引凰這才悠悠轉醒,揉了揉眉心,抬眼望去,鳳目一瞥,羞花閉月。
蕭引凰徐徐站起來,扶著高姝虞的手往下邁步子。
高姝虞實在看不慣蕭引凰的樣子,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剎那想使壞掐捏蕭引凰的手。
蕭引凰早料到她的伎倆,感覺到對方手指微動的一剎那,她就在手上使了三分力氣……
握劍的手握她,瞬間就握出了三道紅印。
高姝虞吃痛,眉頭一擰,強忍著不讓自己叫出來。
蕭引凰輕蔑一笑,下了地,走向那把紫檀木椅子。
高姝虞氣的眼睛都要冒火兒了,偷襲不成反被掐不成,這個女人還正大光明地坐自己的位置!
這座位素來是以左為尊,高姝虞剛才坐的那張紫檀木椅子就在最左邊。
這還不算什麼,那蕭貴妃身邊兒的小丫鬟,竟還往上面又鋪了一層墊子!這是什麼意思?嫌棄自己嗎?
她隱晦地看了一眼那個叫涼鎖的小丫鬟,心裡頭便與她記了一筆。
總歸是不能發作,高姝虞忍氣吞聲地在右邊兒坐了下來。
餘下的夫人們有的面面相覷,有的卻心照不宣。
剛才渤海妃娘娘才言道宮宴這事兒乃是她一力而為,這,沒過多久,蕭貴妃身邊兒的丫鬟就說其主子為了宮宴忙碌的疲憊得很。
個中冷嘲熱諷勾心鬥角,她們再清楚不過。
蕭引凰看了一圈兒,沒有看到她那兩個姐姐。
蕭胡輦肯定是看不慣自己高居貴妃之位了,蕭雲珠沒來假惺惺地恭賀才出乎她的意料。
「本宮不久還在與涼鎖這丫頭感念呢,如今這有資格參加宮宴的也就本宮與高妹妹罷了,還惋惜著妹妹的禁足時間未到,怕是參加不得了,那姐姐一人豈不是頗為忐忑?」蕭引凰笑意不達眼底地看了高姝虞一眼。
底下的人聽了,閉口不語。
這兩位娘娘鬥法,與她們干係不大,不做那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魚才好。
蕭引凰的姐妹不在,可高姝虞的母親在!
令高姝虞失望的是,高夫人只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因為她心底里相信自家女兒,所以閉口不言,覺得如今還不到她開口的時候。
母親不出手,高姝虞沒辦法,硬著頭皮露出了一抹似是羞愧難過又似是嬌羞的表情說道:「這事兒是妹妹的錯,不過姐姐也已經施手懲治過了,雖說姐姐身邊兒失去了一個丫鬟,可妹妹身邊兒的得力丫鬟和嬤嬤也去了,那還是妹妹奶嬤嬤呢,妹妹難道就不傷心嗎?」
她神情有些哀憐,又道:「如今已經過了許久,皇上解了妹妹的禁令,姐姐也不要再提及這件事兒了。若不然皇上聽了,怕是又要惱妹妹不懂事兒了。」
聽這語氣,被罰了卻一股嬌羞,彷彿她被罰禁足棲霞宮只是耶律賢做一個樣子罷了,皇上和她倆的感情還是很好的。
而且剛剛高姝虞話語里透出來的意思,顯得這蕭引凰氣量狹小,睚眥必報一樣。
蕭引凰聽到高姝虞又提及春喜,好不容易縫好的傷口又流血了。
她神色愈加冷冽,宛如三九天不凍的冰泉,「高妹妹想錯了,姐姐只是好奇罷了,本宮那宮女性情活潑,再是單純不過了,雖說因為得罪了小人而喪命,可到底冤有頭債有主,那人也與她賠了命去,這般來,也沒什麼好在挂念的了。」
她不再給高姝虞開口的機會,而是對著眾位夫人說道:「這個時候也不早了,眾位與本宮一道兒前往竹林吧,皇上此時也該是與諸位大人們動身了。」
蕭貴妃如此一說,就算是高姝虞一方的人,也不好不跟著去了。
畢竟,就連皇上都可能前往了,她們是有多大的臉面,讓皇上等著她們?
高姝虞心裡頭更恨了。
明明是以自己的名字邀請的,到頭來反倒是像自己為她做了嫁衣一樣,什麼事都是她帶頭……
很快的,一行人去了竹林那裡。
竹林這邊,來來往往的丫鬟近侍們都訓練有素,見了人請了禮之後,還可以不發出聲響的忙活著手頭兒的事情。
這竹林也被他們這些人收拾的很妥當,讓人漫步其中並感覺不到什麼熱意與沉悶,反倒因為能看見那翠綠的竹子,心裡有幾分清涼之感。
耶律賢一身正裝坐在竹林中間,老早就看著他的綽兒穿著一身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艷壓群芳地往這邊走來。
不想注意到她,可是他忍不住。
蕭引凰帶人來了,先齊齊地給耶律賢請安,隨後,那些夫人們去了自己相公身邊。
她見一對對甜蜜夫妻,也忍不住邁開步子,往耶律賢身側走。
直到看見高姝虞那烈焰一般火紅的衣袂,她才記起來了她和那些夫人不一樣……
不一樣的。
高姝虞和蕭引凰一左一右地站在了耶律賢兩側,各有心思。
耶律賢見準備得差不多了,一揮手,道:「開宴。」
皇音一落,樂隊舞姬開始邁入了宴廳,或是吹拉彈唱,或是舞姿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