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情花盛
蕭引凰又想起了身邊這個男人,兩個人離得很近,身子與身子相貼著,頭頂上便是他的呼氣,暖暖的,透著一股子熱氣,可那帶有明顯的男性氣息,也讓她有些不適。
她知道,他還未睡著。
可那又能怎樣呢?
自己能許諾他什麼?
什麼也不能。
她承認,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優秀男人,更會是一個出色的君王,可,她已經有了……算是喜歡的人吧。
他喜歡她,剛早的說出了心聲,他也喜歡她,早就在她嘴上烙了印記。
她……喜歡誰?
「你,在想什麼?」耶律賢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他已經意識到了懷中女子的任何異常都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影響。所以與其這樣猜測,不如直接問吧。
他知道她沒有睡著,那時而雜亂的呼吸聲,昭示著她內心的糾結與矛盾。而他,也想多了解她一些。
愛情的世界里,沒有什麼尊卑,誰先愛上了對方,誰就輸了。
蕭引凰聽到了,可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能怎麼說呢?說自己有了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人嗎?
然後呢?等著他問那是誰?或者他不會問,可,哎,到底是說不清又理不透。
蕭引凰還是答了,只是說道:「大宋突襲,不知城中能否應付的過來,從墜落的時候來預估,這裡的山澗還是……」挺深的。
「我知道你想的不是這個!」耶律賢打斷她的話。
聲音有些冷硬,兩個人一時之間僵持了下來,沉默在蔓延。
最終,還是耶律賢先低了頭,他倒是沒有再繼續問這件事兒,而是開口低聲說道:「我四歲的時候,父王和母后死於遼神淀之亂,我那時也差點兒被人殺死。」
他的聲音里有一絲悲切和悵惘,許久不曾回憶過了。
如今想起來,那一幕好像還在眼前,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血液橫流,那時候的他還小,作為他父王的嫡次子,上面有一個聰敏好學的大哥,所以他四歲以前的生活是十分的幸福的。
雖說記得不太清切了,可記憶中那慈愛和溫柔的聲音他卻沒能忘掉,隱約記得自己那是的調皮搗蛋,仗著父王和母后的疼愛,沒少做一些惹人頭疼的事情。
就連大哥也拿自己沒辦法。
還記得母后那時懷了身孕,八個月大了,圓滾滾的,他還不樂意,覺得自己日後也會跟大哥一樣,不受父王和母后的疼愛……
蕭引凰看著他的神色,便知他是想起了那些好的與不好的過往,以至於臉上悲喜交錯,心裡湧起一股不忍和心疼,她忍不住開道:「王爺,別說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耶律賢還陷在回憶里,繼續說道:「那天,父王只來得及將我和母后藏起來,因為匆忙,也只是找了一處簡陋的地方……」
「賢兒,你是男子漢,要勇敢,保護好母后,知道嗎。」那時哥哥已經死了,他雖小卻十分聰慧,忍著淚水便頭,不肯出聲,只怕那哽咽聲一發出便再也忍不住。
那些人還是尋到了他們,在殺了他的哥哥和父王之後。
耶律賢眼睛里浮現了一絲迷茫,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他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被救了,而母親,受了傷,臨死前終於蹭到了父王的身邊,兩隻手放在了一處。
蕭引凰不想問也不想聽,可還是沒忍住,問道:「那,萌古公主呢?」
耶律賢想起那時天順帝已經入住了皇宮,他讓他住在永寧宮裡,有一日突然拉著自己到了一處宮殿,指著躺在襁褓里瘦弱不堪的小嬰兒,說道:「那是你妹妹。」
「姝兒,是遺腹子,太醫最後發現我母后體內還有一絲生機,便剖腹取了出來,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她活不了了。」
可不是嘛,七活八不活,更遑論她還在母后肚子里受了這般的動蕩。
蕭引凰屏著呼吸,聽著耶律賢說起耶律姝小時候的艱難,連哭叫聲都像貓叫一般,不仔細根本就聽不到,可萬般的感慨也只能化作這麼一句無力的安慰:「都過去了,公主如今已經長大了。」
耶律賢也不知為何會在今夜跟她說起這個,那時候她晚上不斷地做噩夢,卻也不曾跟人提起過,今日里,他無意識地去撫摸掌中的玉手。
蕭引凰此時也沒有心情去糾結許多,她仰頭看著這個把自己攬在懷裡的男人,明明是她所依靠的,而他卻像一個孩子一般,眼眶紅潤,臉色蒼白,蕭引凰起了心疼。
手繞過他的胸膛,蕭引凰緩慢有節奏而又輕柔地拍著,「都過去了。」
就這樣,除了風吹樹動的聲音,偶爾還有一些鳥獸的叫聲,不知何時,蕭引凰感覺到那趴在自己右肩上的腦袋呼出的氣息穩定而又溫暖。
睡著了。
蕭引凰鬆了一口氣,她盯著那跳躍的花光,心中想起了這兩個男子,思緒又是一團亂麻。
罷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個道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是的,她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個男子是有好感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心疼。
第二日,太陽透過稀疏的樹枝照了進來,蕭引凰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火堆已經熄滅了,她試著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竟然沒有感覺到酸痛。
此時才發現,原來耶律賢並不在洞里。
她有些擔心,這裡的一切都不熟悉,萬一迷了路,或者遇到什麼危險了可怎麼辦。
正在她猶豫著是在這裡等著還是出去尋一尋的時候,耶律賢回來了,手裡還抓了兩條魚。
「你醒了?這是在之前的那個河裡抓的。」耶律賢舉了一下用草繩串好的魚,雖說入了秋河水冰冷,可他們總不能不吃些有營養的東西,尤其是蕭引凰肩上還受了傷。
一旁堆得還有柴火,倒是不用再去拾了,兩個人把火堆支好,點了火準備烤魚的時候,卻發現魚鱗什麼的還沒有收拾。
無奈之下,只好熄了火堆,帶上唯一的一把匕首,兩個人一起去河邊清洗。
路上蕭引凰一直四處留意著,她去的地方多,看的書也多,想多看看,說不定就是個熟悉的地方呢?
就算不,好歹也熟悉一下路,找一下出去的方向吧。
吃了魚湯之後,兩個人決定動身走出這山洞,尋找遼軍。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也不知在想著什麼,蕭引凰一個不注意便撞在了一堵肉牆上,她抹了抹有些疼的鼻尖,不知前面的人為何停了下來。
耶律賢轉過身,看到她那泛紅的鼻子,也愣了一下,好像才知道她這麼……皮膚這麼嬌嫩。
「沒事兒吧?」耶律賢關心地問道,想伸手給她揉一下,卻又放下了。
蕭引凰搖了搖頭,正準備問他怎麼停了下來時,卻感覺到右手被一隻粗礪卻溫暖的大手包裹住。
想掙脫卻未果,最後,她也默認了。
耶律賢感覺到手中的柔嫩不再掙扎,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兩個人繼續向前走。
沿著河岸,也不知走了有多久了,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有炊煙升起。
「王爺,看,那邊肯定有人家兒。」蕭引凰激動不已。
耶律賢也是高興的,不過他素來喜怒不露,直到看見面前女子的明眸,才忍不住露了笑意,道:「是,那該是做飯的炊火。」
蕭引凰瞬間覺得精神了許多,天知道她走了多久!
太陽公公要休息了,天邊還有最後一抹餘暉,兩個人站在村外不遠處,打量著這個小村莊,不大,約摸有一二十戶人家的樣子,看得出來,生活也並不是很好。
「別再叫我王爺了。」耶律賢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不叫王爺……也不能叫耶律賢啊!
那該叫什麼呢……
賢哥哥?
不行不行……
蕭引凰忍不住亂想一番,耳朵也不由得「發燒」了,她想讓它不要紅,可這卻是生理自然反應,任她再是聰慧,對此也毫無辦法。
耶律賢挑了挑唇,道:「為了防止你在村裡叫錯,惹人起了疑心,不如先叫一下熟悉熟悉?」
蕭引凰見他一副若是不喊就不走了的樣子,琢磨了半天,只得喊道:「賢公子。」
耶律賢沒有聽到想象中的稱呼,不悅地壓了壓眉毛:「你還是叫我相公吧。」
什麼?
蕭引凰瞪圓了眼睛。
相……公?
再想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走遠了。
蕭引凰一路小跑跟上去,兩個人一起走進了村子。
村裡的人見了他們還是挺熱情的,一聽說他二人是遊學路過卻不小心迷了路的,就引著他們住下了。
他們還正好趕上了吃一頓晚飯。
「沒有啥好菜,只能這般委屈你倆了。」一個憨厚的大娘說道。
蕭引凰和耶律賢能吃到點食物,已經很滿意了。
兩人吃過去了屋子裡休息。
因為兩人穿著都是男子裝扮,這戶人家家中又沒有多餘的房間,也只騰出來了這麼一間,所以二人只好擠一擠了。
還好,是兩床被子。
蕭引凰望著兩床被子,覺得奇怪。
耶律賢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時候,因為急行軍,他們倆也不是沒有在一起湊合過,可那時候卻從沒有過現在的這種感覺。
想翻身卻又有些不敢,雖說這炕做的挺大,兩個人中間隔了不少的距離,可一想到……蕭引凰就睡不著了。
她紅著臉在床上輾轉反側。
耶律賢本來就生氣為什麼要準備兩床被子,如今遙遙相望的姑娘又在那來來回回地翻身。
「離了本王的懷抱睡不著了就直說,本王不介意你過來蹭被的。」
黑夜裡忽然傳來這樣令蕭引凰「毛骨悚然」的話。
蕭引凰聽了,再也不敢亂動,她揮起自己的拳頭,沖著自己的頭狠狠就是一拳!終於,她成功入睡了。
耶律賢躺了半餉,聽聽沉沉夜色中傳來均勻平緩的呼吸聲。
睡著了!
耶律賢邪魅一笑,起身,來到沉睡的蕭引凰身前,朝她的臉輕輕一啄,然後就回去睡覺了。
假寐的少女突然握緊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