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卿君意
四目相對,情深似海。
「現在開始叫我耶律賢。」他霸道地吩咐。
「這……」蕭引凰的嘴巴動了動,「耶律賢」三個字哽在喉嚨里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畢竟直呼其名太不尊敬了,而且對方還是皇儲。
見蕭引凰支支吾吾說不出自己想要的三個字,耶律賢微皺了皺眉,「我不需要你的敬重。」
我需要你的愛慕。
「耶……律賢。」
她終究還是顫顫巍巍地說了一句。
話一出口,耶律賢的嘴角就翹了起來。
面對這樣的耶律賢,蕭引凰心咚咚地跳,都要跳出來了,面頰上的紅雲也一直揮之不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耶律賢,蕭引凰竟然想到了韓德讓。
這幾日一直忙著幫耶律賢奪位,有好久沒見到他了吧。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
連蕭引凰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在面對這樣的耶律賢的時候,她會想到韓德讓。
一直盯著蕭引凰的耶律賢發覺少女居然敢想別的,暗暗生氣了。
如果他知道蕭引凰想的是別的男子,估計要氣炸了。
一時間沒想出別的可以用來懲罰蕭引凰的辦法,耶律賢只得把身子又往蕭引凰那裡靠了靠。
蕭引凰一臉委屈地向身後的石壁靠了靠,可惜無濟於事。
耶律賢的鼻尖幾乎要貼到蕭引凰的臉。
「殿……耶律賢!」只見蕭引凰忽然閉上了眼睛,滿臉紅雲,用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撒嬌的語氣喊了一聲,然後膽大包天地一把推開了耶律賢。
被她一聲嬌嗔喚得心痒痒的,耶律賢當然不會介意她的無禮。
相反,他特別希望她對他無禮一些。
至少,這樣就意味著兩個人不僅僅是君臣關係了。
耶律賢邪魅地笑著,退後了一步。
蕭引凰見此,趕緊站了起來,用手捂著起伏不停的胸口,緊張而戒備地看著耶律賢。
這樣的動作引得一向威風霸道的耶律賢,露出了一臉無辜的表情,溫馴無害地看著她。
他一對眸子流露出蕭引凰從來都沒見過的善良與清澈。
蕭引凰剛想張嘴說點什麼,結果打了一個噴嚏。
剛才注意力全在耶律賢身上,竟然忘了自己身上還穿著濕漉漉的衣服。
既然女子的身份已經被知道了,蕭引凰也就坦然地脫下了外袍,
寬大鬆散的袍子下那被勒緊的衣服勾勒出的曼妙曲線呈現出來,讓耶律賢看見了少女模樣的她。
蕭引凰抱膝而坐,一言不發,雙眸直直地盯著面前燒得正旺的火堆。
氣氛經歷了這麼一遭后,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原本兩個人君臣關係一派融洽,可是蕭引凰的性別忽然袒露在日光之下,讓耶律賢的情愫不知該如何表達了。
耶律賢盯著蕭引凰迷人的側臉,一時間愈發心動,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得熾熱,比面前的火堆還熾熱。
面對女孩子的她,他甚至無法認清自己是什麼身份了。無論蕭引凰如何對他俯首稱臣,他都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歡喜而不知所措。
深吸了一口氣,耶律賢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回「雄風。」
他忽然開口:「除了性別,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這話說得委婉,在蕭引凰聽來,卻跟審訊無異。
剛才靜默的片刻,蕭引凰也一直在思索,她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君和臣,不夠吧?
朋友嗎?她配嗎?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從謀士的角度看,她絕對忠誠,毫無二心。
可是如果斗膽和耶律賢稱友,她夠「信」嗎?
連肖若的名字都是假的,這樣的不坦誠,何以稱「信」。
蕭引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自己和耶律賢的過往:父親要她輔佐耶律賢,她便女扮男裝,先靠近甄天祈,再借甄天祈接近耶律賢,被耶律賢另眼相看后,謊稱自己是孤兒,願追隨耶律賢,面對自己的生身父親,她都要裝作萍水相逢的樣子……到後來的帶兵打仗,自己除了獻上的良策和忠心,還有什麼是真的?
如今,性別的面具被人識破了,她不得不尷尬地撕下來,那麼,還有些不知道被他洞察與否的偽裝,自己要主動卸下多少呢?
所以,剛剛耶律賢一句看似不經意的問,在蕭引凰的心海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會告訴你,都是假的嗎?
見蕭引凰一時沒回答,耶律賢沒有過多思慮,他只是想和她說說話而已,便追問:「既然你是女子,那麼你所謂的孤身一人荒野求生……是真的嗎?」
蕭引凰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唔……嗯。」
她點了點頭。
這個,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耶律賢的這個問題讓她的愧疚感消散了一些,最起碼,她如實回答了一個問題。
蕭引凰在糾結自己欺騙耶律賢的同時,沒有看見耶律賢的目光深沉了好幾分。
他看見她風輕雲淡地點頭,一時間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他不能自已地追問著,「怎麼了?為什麼會到那種地步?」
蕭引凰眨著大眼睛,一時間無辜極了,「沒什麼,只不過是……被人害的,都過去了。」
確實,都過去了,王熹茹已經寸土埋骨了,蕭胡輦也嫁入他門,往事那些恩恩怨怨,雖然歷歷在目,但是好像隔了一條時間的河,讓她能以局外人的心境面對這些情仇,無所謂了。
她就是這麼坦然的人。
耶律賢知道他不應該過多關注肖若的過去,可是這個丫頭的魅力讓他無法不去追究,追究到底是什麼讓她這麼可憐!
耶律賢覺得,如果自己知道究竟是誰把她害成這樣,自己一定忍不住去把那元兇千刀萬剮了。
除了」嗚嗚嗚」的風聲,便只剩下無盡的沉默,不知從何時開始,兩個人分開坐在火堆旁,各自想著事情。
耶律賢依然不斷地想著她的事情,這顆心啊,不是想管就能管的住的。
山洞內的夜晚格外冷,再加上又是秋天,即使是點了火堆,蕭引凰仍是止不住地發抖。
耶律賢看著那咬著牙,時不時顫抖的女子,心中忍不住浮上一片的心疼,又有些忍不住生氣,這人,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最終,還是他念及她身上有傷,走了過去,將那瘦弱的身子攬到自己的懷裡,道:「太冷了,這樣互相取暖,才可能安全度過今晚。」
蕭引凰愣了一愣,沒有反對,任由他把自己抱了起來。
他的懷抱很溫暖……
他說的也對,若是命都沒有了,這些還有什麼可以顧念的?她從來都不是這麼迂腐的人。
耶律賢感覺到她並沒有抗拒,心裡鬆了一口氣兒,不抗拒就好。
他又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想,這是不是說明,她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的?
想到這裡,耶律賢不覺有些好笑,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變得這麼不自信,這麼不像自己了?
感受到懷裡佳人的嬌軟,他的心也跟著變柔軟了許多,手掌忍不住撫摸了一下胳膊處的軟肉,卻即刻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
靜默的片刻,耳邊忽然傳來了他鄭重的聲音,他道:「若兒,我娶你。」
蕭引凰聽到后,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沒想到耶律賢對自己的愛慕程度竟然到了這種程度。
轉而一想,娶妾也叫娶!
耶律賢怕自己表達的有些不清楚,他又說道:「我君臨天下之時,是你登足鳳位之日。」
言外之意,我以天下為聘鳳位為禮,娶你!
蕭引凰想不到,耶律賢願意把鳳位給她!
不給蕭府三小姐,不給蕭綽,給這個人。
「等回京之後,我會給你安排一個身份,你,等我登基以後,便以皇后之禮迎娶你。」
耶律賢又重複了一遍。
蕭引凰聽到了,可卻沒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該如何回到。
良久的沉默,讓耶律賢心中蔓延出苦澀。
終於,迎來的是耶律賢的一聲長嘆,而後是低沉的聲音響起:「睡吧,保留一些體力,明天也好找一下出路。」
話雖是這麼說的,可兩人都知道,此時毫無睡意。
那低沉的聲音,在這黑暗之中,莫名的使蕭引凰的內心出現了一絲波動和溫暖,她是欽佩這個男子的,不可否認,被這樣的男人許以終生,她心裡不是沒有動搖的。
可剛剛腦海里卻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他弔兒郎當又有些放蕩不羈、邪肆妄為的男人。
「等我,等我回來,必定上門提親娶你。」那男人眉目含情,沒有往日的嬉皮笑臉,一眉一目都透露著認真。
很顯然,這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等我,娶你。
待得功成名就之時,亦是你我紅燭搖曳相看之日。
內心的糾結絲毫沒有因為她的疲憊而減少,明明身體已經告訴她,該休息了,可奈何精神力還在不停地運轉,一會兒也停不下來。
一會兒是那人出征前時不時的夜談,受傷時他的溫柔和體貼,平日里的賴皮黏在自己身邊,想起來,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