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天羅網
角落裡的李浣眉用嬌滴滴的語氣說道:「蕭大人,你也不必如此心痛,雖說兒女都是債,蕭三姑娘因您將她送出去而怨恨您,這也是不怪她的,您跟她解釋清楚也就是了,任誰被父母丟在外多年,心也會有所不滿的。」
看似她在替蕭引凰求情,可是卻抖落出了蕭引凰謀害蕭思溫的動機。
原來你還有點腦子。
蕭引凰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一位夫人也開口說道:「不過,這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再是如何,蕭三姑娘也不該如此啊,怎麼能謀害父親呢。」
她再這麼一說,便是確信這毒是蕭引凰下的無疑了。
事情似乎已經很明了了,蕭家三小姐因為不滿父親將她丟在外十五年,對父親心生怨恨,苦心孤詣尋來父親最喜歡的綠梅,在泥土中下毒意圖謀害父親,誰知二夫人倒霉,誤打誤撞中了毒,成了替死鬼。
蕭引凰只覺得,這張網已經赤裸裸地浮出了水面,在纏繞自己,越纏越緊,難以脫身。
沉默的片刻,耶律庵忿忿地說道:「蕭大人,這等不孝不悌的子女,你可不能心軟,雖是知道你愛女心切,可也不能如此放任下去,若是以後,有人也這樣……」
他的臉漲得通紅,顯然是不滿蕭引凰這般違反道德人倫的表現。
聽著低下眾人的指責和勸告,以及宋王耶律庵的施壓,蕭思溫的臉色一時有些難看。
不過他還是不聲不語,漩渦中間的自己,說什麼都不如沉默。
方才李小姑娘的話,倒是讓他有些懷疑了。
會不會是燕燕真的怨恨自己為了蕭府把她送走了?
不會的吧……
這邊,蕭胡輦氣憤地說道:「燕燕,爹爹待你不薄,今日里若不是我娘,你豈不是就害了父親性命?」
蕭胡輦的話沒有指明什麼,卻順著了方才那位夫人的意思往下說,而起語氣隱隱有股身為大姐姐的心痛,心痛她竟然敢謀害父親。
接著,蕭胡輦更是以一種憤恨地語氣說道:「你雖在外,爹爹每每得到什麼好東西,都會派了人給你送去,即使是我和二妹妹,也是要退避三舍的,你怎可如此傷害父親待你的心?」
這話讓對她流落在外有那麼一絲絲同情的人,也頓時沒有一點兒同情之心。沒有人去想,作為庶女,對嫡女退避三舍是多麼正常的。
就是蕭思溫此時也好不懷疑蕭胡輦的用心,真把她當做不清楚真相為自己不平。
蕭引凰未言語,她和父親一樣,都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人,一個不謹慎就要萬劫不復。
但是,今日里若是不給這些人一個交待,怕是不行。
這些人來勢兇猛,根本不跟自己辯解的機會,若是任由他們這麼議論下去,自己……自己只怕非要要背上『弒父』的罪名不可。
蕭引凰已有一絲難以覺察的紊亂,她開口道:「爹爹,女兒在外十五年,和師傅齊半仙關係甚好,也很快樂,更是感激爹爹給女兒這樣與眾不同的經歷。女兒絕對沒有這等惡毒的心思,還請爹爹明查才是。」
接著,她彷彿想到了什麼,急忙說道:「還請爹爹再請一大夫,查明真相,以正女兒清白!」
其實想辦成這一切都很簡單,只要王熹茹買通那個方大夫,再教唆身邊的下人一番,加上適當的演技,便可以設計出這樣一場戲了。
自己的綠梅是無辜的這一點蕭引凰清楚,那麼只要再請一郎中正言,王熹茹的伎倆就不攻自破了,到時候窘迫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所以蕭引凰急急叫了郎中過來。
她忽略了,背後的一抹哂笑。
王熹茹得意洋洋地盯著她,暗道小丫頭你跟我斗還太嫩了!
如果沒有涼瑣,蕭引凰可能真的就反將了王熹茹她們一軍,可惜……
未過一會兒,新請的大夫到了。
那新請的大夫乃是同濟堂的李大夫,一手醫術很是不錯,許多大戶人家不方便請御醫時,都是在同濟堂請的大夫。
李大夫瞧著廳堂里的架勢,就知道今日里不是一個好差事,奈何形式卻由不得人,他聽了吩咐,上前仔細地驗證后。
一抔土在他的掌間摩挲的剎那,蕭引凰的心嘣嘣跳著,成王敗寇,只等你一句話了。
清嗅片刻,李大夫已心中瞭然,放下土,低眉順眼地道:「此盆中有『鉤吻』之毒。」
話音未落,蕭引凰只覺得五雷轟頂。
怎麼會這樣?
頓時,底下的聲音更重了,紛紛都要討伐蕭引凰。
那李浣眉臉上的得意更是這都遮不住,她盡量掩飾道:「蕭姑娘,你莫要掙扎了,以為多請一位大夫,就能推掉你的罪行了么?真是天真!」
耶律庵聞言也是一副不贊同的模樣,「蕭三姑娘,做錯了事要勇敢承擔,怎可推卸責任?你這般做豈不打臉?」
「哪裡是推卸責任啊?分明是知道事情後果嚴重,怕了罷。」一位夫人用手娟遮著唇角開口道。
蕭引凰雙唇緊抿,一張臉恍如冬日裡的冰湖面。
她已是亂了心神,唯還能強撐著維持表面的平靜。
她嘶啞地開口道:「煩死大夫再給我二娘把把脈。」
王熹茹的脈搏,或許是最後一根稻草了。
那李大夫聽到,思索了一番便開口道:「二夫人想必是解過了毒了,這『鉤吻』除非毒發,否則診斷不出來。」
什麼?
她像在河中垂死掙扎的溺水者,眼睜睜地看著岸邊的最後一根稻草被蟲子咬斷了。
王熹茹暗暗鬆了一口氣,愈發得意,原本她聽到把脈的時候還心下一驚,畢竟自己沒有在脈搏上作假,一時間都忘了自己已經好了。
那閃著陰謀詭計的雙目直直看向蕭引凰,裡面是滿滿的揚眉吐氣。
竟然敢害我禁足?
我非要讓你看看跟我作對的下場。
蕭引凰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看王熹茹和蕭胡輦那喜上眉梢的嘴臉,這一張網布得還真是精巧。眾目睽睽之下,人證物證俱在,即便是父親想袒護她都不成。
看來是自己上次心軟了!
蕭引凰咬了咬牙,又飛快地看向蕭思溫,想從他的眼中看出,是否信任自己,還是很眾人一樣,認為是自己下的毒?
韓德讓瞧著蕭引凰的樣子十分心疼,一時心裡有些狠戾,這些人竟敢如此逼迫燕燕,他心尖上的姑娘豈是他們口中不忠不孝之人?
他正欲開口,卻聽到了蕭思溫的聲音。
「還請眾位安靜一下,今日乃是老夫的壽辰,竟然發生了如此事情,老夫管治不嚴難辭其咎。驚擾了各位貴賓,讓大家見笑了,還請見諒。老夫的日常為人,大家也是知道的,脾氣有些硬,有時難免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打量了眾人的神色一番,蕭思溫又繼續開口道:「今日里綽兒給老夫送的壽禮老夫十分歡喜,可這樣一來,這也是惹了心存不軌之人的記恨,難免藉此生事,一來毀了老夫宴會,二來也好嫁禍給老夫那可憐的女兒。」
說罷目光伶俐地掃向眾人,好似真的是有人這麼做,那一雙利眼,真的可以明察秋毫一般。
不過,蕭思溫也知道,這樣推辭有些勉強,底下的人也不會輕易放過,與自己交好的還好說,那些與自己分立兩派的,可是不會輕易就如此算了的。
可是如果不這樣說,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雖然這事說實話,與他們沒什麼關係,可這人吶……總還是要給個交待的。
蕭引凰聽到父親蕭思溫的話,頓時心安了不少,父親相信自己就好,有一股溫暖從自己心頭流過,心中彷彿被春日裡和煦的陽光普照著。
忽然,蕭引凰萌生了一個念頭。
左右今天這張網她是逃不出去了,今日的仇以後必要加倍奉還,可總要先解決了當下的問題才是。
父親的言辭雖然是真相,卻太牽強。
她已經被外人扣上了歹毒不孝的帽子,那就別再讓家中替自己擔心的人為難了,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如果今日她蕭引凰不能被狠狠地懲罰一頓,那麼先不說能不能堵住眾人之口,就是被父親政治上的對手利用了,傳出去也是父親乃至整個蕭府利益受損主動請罰。
還是先平息了眼前吧!至於日後的帳,慢慢算!
「父親!」
一直少言的蕭引凰忽然抬起了頭,一雙目光堅定的眼睛對上蕭思溫。
蕭思溫看面前的女孩子美眸如星,閃著明亮的光澤,忽然沒由來的感動。這就是有鳳凰命格的女子,任風急浪高,我自巋然不動。
眾人也紛紛把目光打到蕭引凰身上,想看看這個弒父兇手還要做什麼垂死掙扎。
韓德讓一時沒由來的緊張,根據他對蕭引凰的了解,這個時候她露出這樣的目光不是好事。
趕在眾人開口議論之前,她便直接向前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說道:「女兒給父親的綠梅里讓有心之人放了不幹凈的東西,亂了今日的宴會,掃了各位的興緻,是蕭綽的錯。父親不必為難,按照家法處置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