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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終篇(二)

  玹玥,其實並沒有走。


  他就在這裡,一直在。


  從此以後,玹玥,便是玹紫;玹紫,便是玹玥。


  ……


  玹玥離開雲殿時,這話便一直留在紫夙耳邊,來來回回。


  她以為自己還有許多許多的話要對他說,可面對他的時候,便總會有個聲音在提醒著自己:你並非蘇澈。


  她不是蘇澈,就算玹玥只把蘇澈當成他自己在凡世中的一場未過的情劫,也都與她紫夙無關。


  所以,玹玥若羽化歸去,她紫夙的悲痛傷情便不值一提。


  她獨自坐在雲殿中,等待著玹玥去往各處話別。他不讓她跟著,她就留下了。


  玹玥最終會走得很安靜,他要她安穩地坐鎮玹紫,直到有一天可將這輪境界完全把握,再對外宣布玹玥早已不在的事實。


  她不再不明事理地與他說那些廢話了,只是什麼都聽著,每一句她都點頭應是。


  不得不說,玹玥對往後的一切,連每個細節都為她做好了打算,她只要按部就班,聽話就好。


  她等了他一個晝夜,盼著他早些回來,又怕他回來,一旦他回來了,那便是真正的最後一面了。


  而次日夜裡,玹玥翩然而歸。


  一見紫夙,他便有些無奈地笑道:「是你把白冥熠丟到杳爐山給稔稀試藥的?」


  紫夙此時才懷疑,每回自己的情緒正難以自控地翻江倒海時,玹玥是否都故意在用這種無關緊要的話來開場,以便安撫她。


  紫夙有些沉悶地低聲道:「稔稀只是問可不可以,我覺得這也沒什麼,就讓他去了。怎麼,已經被毒死了?」


  玹玥輕笑:「還好,還活著。」


  紫夙只是看著他不說話,玹玥與她對望片刻,又道:「你可在前殿稍等我片刻?」


  紫夙:「好。玹玥,你走時,我可不可以送你到赤炎山下。」


  玹玥:「……不必了。」


  紫夙:「好。」


  說完,她便去往前殿,將玹玥獨自留了下來。


  玹玥輕嘆了一聲,來到後殿被他設下禁制的房門之外,將禁制解去,而後推門而入。


  紫夙坐在雲殿前殿的天階上,她能感覺到玹玥在後殿逗留了許久,而後離開,再去往後池山中,不知又做了些什麼。


  已是黎明時分,才見他緩步而來。


  紫夙站起身,見他停在天階下方,仰頭向她看來。


  那淡淡的笑容一如既往浮在他的臉上,她聽他說道:


  「紫夙,我走了。」


  天際破曉的金光自玹玥身後緩緩展露,他原本還很清晰的眉眼漸漸融進了陰影中。


  紫夙望著那人一寸一寸在眼前被陽光透成了一道模糊的剪影,她輕聲道:「好,走吧。」


  走吧……


  你也說你一直都在,我便信了。


  從此我守著這玹紫,便是守著你。


  好,你走便是了。


  玹玥轉身時,紫夙看見他的身形似乎微微的一頓,可那之後卻也再未回頭,往遠處行了幾步,便在那數道金光之中化作了紫煙。


  紫夙強忍著的割捨之痛,終於可以變成淚水,在四下無人處肆意地流淌下來。


  她站起身,腳步蹣跚,自天階走下,而後越走越急。當她跑到空寂的廣場上時,哪裡都再也尋不到她想見的身影了。


  他走了。


  從此有去無回了……


  白冥熠來到雲殿時,正看到紫夙癱坐在廣場上,竟是哭得悲慟欲絕。


  而就在她的身邊,正有一縷淡淡的紫煙輕輕圍繞著她。


  紫煙撫過了她的臉頰和發梢,又盤旋許久,才終於漸漸淡去。


  ……


  「紫夙……」白冥熠疾走過去,「你怎麼了?玹玥上神呢?」


  在杳爐山時,突然見到玹玥來訪,白冥熠便有些奇怪。


  他雖知道玹玥最終會作何打算,但無論如何,卻沒想到他會離開地這麼急。


  稔稀紅著眼眶要他先來雲殿看看紫夙時,他心裡便感覺不妙。


  紫夙漸漸止了哭泣,她怔然地看了白冥熠許久,那目光中全然是空洞的一片。


  「玹玥?」她喃喃地。而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扶著白冥熠的手站起身來,「他去赤炎山了。」


  「為什麼會這麼早?!」


  紫夙仍舊是似醒非醒的模樣,說話如同囈語:「因為沒有再等的必要,我也給不了他更多希望了。」


  從很久以前,她便懂得,眼淚只屬於弱者。


  當她只能任由自己哭泣的時候,只是在證明她一無是處,她無能為力。


  白冥熠:「你怎麼……竟沒去送他一程?」


  紫夙:「我想讓他走得安心,我想讓他知道我無所謂。」


  白冥熠一僵,想起剛才繚繞在紫夙身邊的紫煙,他張了張口,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紫夙突然放開了白冥熠,快步向後殿走去。


  如她所料,後殿之中,原本關於玹玥已是不多的痕迹,這一刻,統統都沒有了。


  她走過每一處角落,都再也找不到他曾在這裡停留過的證據,直到她來到那扇曾經一直都禁止她步入的房門前。


  如今,那房門大敞著,房中早已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


  走進房中她才發現,唯有這裡,還可感覺得到些許靈力殘存。


  但這氣息卻並不屬於玹玥,紫夙有些意外,她微微凝神,便感知到了另一股微弱且陌生的仙力。


  白冥熠不放心,此時也跟了過來。


  他站在門外看著房中的空空如也,也不知紫夙到底在尋找什麼。


  「紫夙?」


  「我在想,我從前好像知道如何看見過往某處的殘像,隔得久了,竟有些想不起來了。」


  「過往的殘像?」白冥熠走進房中,四下看了看,「這裡似乎存放過法器?……不像,不是法器。」


  「嗯,我想起來了。」


  紫夙說著,淡紫色紗袖已隨著她的手勢輕輕舞動了起來,神術釋出的靈力瞬間充斥在房中。


  沒過多久,四周的牆壁漸漸映出了凹凸起伏的痕迹,從模糊不清,再到逐漸清晰。


  這房中根本沒有桌椅櫃幾,有的,只是幾乎掛滿了四壁的一幅幅丹青。


  所有丹青都是由仙力所描畫,竟是有靜有動,栩栩如生。


  白冥熠驚愕地環視著四周的畫卷,每一幅似都是紫夙,卻又與紫夙有細微的不同。


  畫中之人,蒼白而虛弱,比起紫夙,少了許多靈氣,可臉上卻全然是滿足的恬靜淡泊。


  其中一幅最為吸引白冥熠的注意,因這位丹青妙手竟將玹玥也繪入其中。


  畫中的玹玥淺笑,女子則托著下巴靜靜地在旁瞧著他。


  「這是……」


  紫夙漠然地看過了這屋中每一張女子的臉,聲音微涼,「蘇澈。」


  她是蘇澈。


  她果然不是紫夙。


  玹玥直到將其毀去之前,也仍舊將她紫夙鎖在了這房門之外。


  他說蘇澈只是一個他凡身過不了的劫,還說,這劫已與現在的玹玥無關。


  無關,這便是他的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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