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青玄自不必說，雖然還能穩穩盤坐在一旁不動，眼中的惶恐已是掩飾不住。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蕭煥也沉不住氣了。他抬了幾次手，想將自己的元神也探進去一瞧究竟，又怕亂了青澤的路數，更怕自己一進去就出不來，便不敢出手。


  三炷香時間一過，蒼鑰便將仙障又加重了一道，雙手紫光溢出，徐徐蔓向青澤周身，將他護了起來。


  他拍了拍已經開始顫抖的青玄，輕聲道：「別怕，他元神還在這裡，我不會讓他就此散了。」


  話音未落，一滴殷紅便順著青澤的唇角滑了下來。


  「青澤！」蕭煥碰不得蒼鑰附著在青澤身上的紫霧，手伸出去又收回來，正不知要如何是好，青澤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元神歸位之後，他靜了片刻，道：「我沒事，把仙障撤了吧。」


  青澤在原地入定，整夜沒有再睜開眼說過半個字。


  仙障一消失，青玄便起身奪門而出，從走廊欄杆一躍而下，幾個閃身人已經去了鎮外的道旁，手撐著樹榦乾嘔了起來。直到嘔得沒了力氣，他才抱著自己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蕭煥原本用護法做借口來看個熱鬧，這回倒是實實在在護了青澤一夜。蒼鑰把蘇澈抱回床上，又把玉符給她戴好便出門去尋青玄，在路邊把要死不活的人扛起來時，後背就被狠狠砸了一拳。


  青玄趴在他肩上舌頭都大了，「我從來不知道青澤仙君也會受傷！如果他真出了事，我管你是不是玹紫的靈主，必然和你不共戴天！」


  蒼鑰將他又往上託了一把，慢慢往回走，「好好，都是我的錯。這次就算他沒事也是我對不起你，你好好想想讓我怎麼補償你，別再哭了。」


  青玄：「……你少糊弄我！沒用，饒不了你！」


  一夜難熬，天剛一擦亮，宣璟轍還來不及把葯放入口中便倒在床上起不來了。這一夜雖然除了青澤之外沒人費過多少力氣，可各個都像打了一宿仗一樣，精疲力竭。


  蘇澈身上的仙法還沒撤，連宣璟轍倒在她身上都渾然不覺。反而是青澤被驚動醒來，起身將滾到一旁的丹藥拾起，幫他服下。


  「你到底怎麼了？」宣璟轍坐在窗邊，勉強撐著眼等著丹藥起效，「若你有什麼不妥提前說，我也不至於讓你出這種狀況。」


  青澤在他對面坐了，臉色仍是青灰的，見青玄不聲不響提了熱茶壺進來，他便道了聲謝，讓青玄與蕭煥都圍坐過來，才道：「馬失前蹄的事，說起來從我第一日修行至今，似乎還從未有過。見笑了。而且看起來我還需要回去玹紫閉關一陣，但不會很久。」


  蕭煥：「你難得丟人現眼，本君竟然高興不起來，說說，怎麼回事？是不是蘇澈她轉生了百八十回已經成了個無底洞，把你陷進去出不來了？」


  青澤抱歉一笑：「大概蘇澈沒有前世，或是她不肯讓我看到她的前世。所以我陷進她初生的那一個時辰里，過不去也回不來。反反覆復看她這一世呱呱落地，挺可愛的。」


  蕭煥：「……開什麼玩笑？三炷香的時間不止，你跑去看人生孩子啊青澤！」


  青澤笑道：「我一身修為幾乎都要折進去了師兄，真的是沒辦法。」


  蕭煥瞪圓了眼，「為何？到底為何？」


  青澤搖頭，「能活著逃回來已實屬不易，現在我只說重點，說完便得回玹紫，我們天山再見吧。」


  蕭煥：「好好，你說你說。」


  青澤看向宣璟轍，斟酌片刻才輕聲道：


  「我儘力說清，之後怕是沒力氣再多解釋。第一，蘇澈已經自行解開了隆君的封印，我不知她到底如何做到的，但現在她已經想起了五年前的所有事。第二件事，五年之前的蘇澈命骨極弱，壽數命定只十二年，她註定要給氣數到頭的楠樾蘇氏陪葬，可隆君作為六道之外的存在卻強行將她從命數中拖了出來……自那之後，蘇澈的命數便很難再預判，但命骨卻變得堅硬無比。正因如此，才讓她在顛沛流離的這些年不斷出生入死也能逢凶化吉。第三，她十二歲前的命數被悉數刻於命骨之上！那些刻入命骨中的文字與玹紫留存的上古神界殘卷文字如出一轍，我能看懂得不多。這，真是……匪夷所思。這段命數我反覆讀了多遍，感覺重中之重便是與你重合的那八年。她似乎……就是為你而生的，但換句話說，有不為所知的力量在操控她，操控她接近你……現在唯一讓我還願意相信她的理由，便是為了玹紫可以不顧一切的隆君寧願違逆這命數也要救下她。否則，細細想來，實在有些可怕。」


  說到最後，青澤已有些氣喘，他喝了口茶，見他師兄與青玄仍是齊刷刷張著嘴巴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唯有宣璟轍，平靜之餘只有微微的措愕。


  青澤戳了戳蕭煥，道：「回魂了師兄，師兄現在還打算留在天山收蘇澈為徒嗎？」


  蕭煥驚道：「什……什麼？本君哪裡說過這種話？」


  青澤笑道：「既然如此，師兄便做了蘇澈的師叔，那孩子還是交給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