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半宿沒睡的宣鐸和兒子告別之後還有些傷感,屏退四下坐在寢殿中小憩,他時間不多,早朝之前還要和蘇澈見上一面。他面前放著他剛用過的玉璽,幾道聖旨鋪在桌上,昨夜猶豫中並未下發。
印上一個清晰的鐸字進了青澤的眼,鐸與澤實在過於接近,讓他餘光剛一掃過竟看錯了。
宣鐸微一睜眼,頓時措愕。他忙站起身來跪拜,像第一次一樣,這位仙君並不接受,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將他一托,他便跪不下去了。
「不必擔心那兩個孩子。」青澤掌中虛現一個木盒,他將木盒打開,將一顆金丹交到宣鐸手中,「這丹藥不會續你陽壽,卻能讓你壽終正寢之前身子康健。近日勞頓,把它吃下便會覺著輕巧些。保重。」
青澤離去許久,宣鐸卻仍是無法下拜,既然那位仙君不願受他的禮便不好強求。宣鐸並沒有時間細想,將丹藥收起,直到又是一天的忙碌過後才將其吞下,靜心靜氣地坐了一炷香的時間,通體舒暢好像年輕了二十歲。
他深知之前的蕭煥上仙與這位不知稱謂的仙君都來自玹紫境,與宣璟轍的母親有淵源,只是這一位自初初見了一面便總感覺有些異樣。
但他那一句「不必擔心那兩個孩子」著實讓他心下踏實了。
來到雍慶城城門下,蘇澈尋著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望去時,想不到竟看見了只身前來的大皇子。
她下了馬迎上去,宣璟灝從馬背上飛身下來,兩步走到她跟前便二話不說緊緊擁住了她。蘇澈長這麼大,似乎還沒感受過這麼熱情的男人,頓時蒙了,動也不敢動。只聽宣璟灝在她耳邊沙啞道:「澈兒,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好好保重。等萬事俱備,大皇兄一定親自去天山接你回來。」
說完,宣璟灝又將她擺正在面前細瞧,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眼裡全然是溫柔,「到了天山就別再扮男人了,太委屈這張臉。」
大皇子來去都是一陣風,想必宮中多少事還在等著他,卻被他都放下,十萬火急地奔到城門來送了蘇澈一場。來了雍慶城這麼久,讓她如何也想不到竟在臨走時感受到了兄長的溫情,不是來自她所謂的小皇兄,而是皇長子宣璟灝。只是那一聲妹妹,叫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蘇澈在城門外徘徊了許久。她瞧著那高聳的城門樓,也不知是否因大皇子那狠狠的一抱,讓她胸口裡翻滾起來一股濃濃的惜別之情,鼻酸眼熱得幾乎掉了淚。「青玄,你說,住在皇宮裡的時候也覺得這皇宮離得我如此的遠,怎麼這一走竟還會牽腸掛肚的這麼厲害呢?」
青玄笑著看過來,「嘿,這感覺我也有過。當年青澤仙君把我送離明玄谷去做我師父的入室弟子,我明知道他的明玄谷從來不是我的家,卻傷心得躲起來哭了幾個晚上。」這事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天知地知,想不到時至今日竟當個笑話一樣說給了蘇澈。
「青澤仙君?」蘇澈詫異,「你以前與他住一起?你看起來……和他不大相熟的樣子。」
「嗯,不熟。」青玄索性牽過蘇澈的馬韁,與她走得近些,「不過我是在他的地盤長大的,連我歷的數次天劫都是青澤仙君替我抗下的,後來才又搬去了我師父的昔邪崖。另外,青澤仙君從不肯對我說出實情,但我其實和你一樣,早就沒了自己的家,至親都被殺了。」
青玄說話時總是帶著笑,說起此事時,竟比平時笑意還要深些,像在談論誰家的趣事。
不知這些經年過往距離現在時隔多久,但蘇澈相信青玄心裡的傷遠比她這個失憶的人要深要痛得多。「看來和你相比,我這點事真的不算什麼了。」
青玄:「你堂堂楠樾國的皇太子,家仇國恨可比我這撿來的野孩子要慘痛。只是你都忘了,忘了也好,心裡沒恨沒怨,輕鬆自在。」
蘇澈一笑,揭傷疤揭得信手拈來,「那是,我雖忘了,可好歹還有人惦記我。你這想忘又忘不了的,心心念念著人家青澤仙君又不敢說,著實難受啊。」
「好啊!」青玄推她一把,「我拿我的倒霉事說給你聽是想安慰你,你這沒心肝的。」
兩人撞了馬頭又撞馬屁股,打鬧了一陣,青玄手中卻沒鬆開蘇澈的韁繩,「哦!殿下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