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玄「嘖」了一聲,滿眼同情搖頭道:「此言差矣。天山好地方啊,一般人想去還去不得呢!只是人家蘇澈嫌棄殿下,連好好的轍園都不願住了,還能願意讓殿下親自護送?不想想,從雍慶城到天山得走多長時間,這一路她得多遭罪?哎,真是沒想到啊,蘇澈連我師父那樣的都能同行一程,過後還說想念來著,按說也算個非常不挑剔的人了。再看看殿下,您還仗著你倆小時候那麼深的交情呢,這麼好哄的孩子都哄不住。」
慢悠悠長篇大論地說了個盡興,青玄才發現自己一直沒被打斷,一瞬間心驚,怕一堆隨口說的屁話真讓他拿來捅了宣璟轍一刀子。想說些什麼挽回,卻見宣璟轍已先他一步走在了前面。
「既然如此就問問清楚,她不願我送我正好省了力氣。」
青玄聽不出這語氣有什麼問題,更隱隱有些慌,幾步跟上去,「殿下,那孩子其實喜歡殿下喜歡得緊。上回殿下病了,她杵在那哭喪哭了一宿呢!」
宣璟轍依舊面無表情往小橋流水走,青玄瞧著他眉目如畫的側臉徹底六神無主了,情急之下他伸手去抓了一下二皇子的衣袖,「殿下?」
「嗯?」宣璟轍微微偏了下頭,若有所思道:「青玄,青澤真的也是隆洌的弟子?」
「啊?」青玄一怔,「是,是啊。」
宣璟轍:「不像。」
青玄問:「不像什麼?不像……我師父?」
宣璟轍輕笑道:「是啊,也許是你們這一族確實與眾不同,見了青澤之後,我才發現你這喜好沒什麼偏差。」
青玄:「呵呵。」
這又是在唱的哪一段?他家二殿下犯病的風格怎麼說換就換了……
宣璟轍正色道:「只不過,他好歹是你師叔,輩分上改不了了,加上之前又養了你那麼多年,兩人也算關門獨處過不短的日子,他要能看上你早看上了,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收心吧,別玩不好再把自己傷著。」
青玄:「……」
換什麼換,什麼都沒換……
為了避免有可能追隨而來的魔修,蘇澈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出了雍慶城門,她就沒走過什麼正經的大路小路,趁著入夜撒丫子向西狂奔,沒吃沒喝沒歇腳,次日一早竟然已經趕到玉潭山腳下。
玉潭山位於池頊山脈最東,池頊山脈延綿千里,再向西北走個萬八千年的,便能走進天山群山去,整條山脈被象徵成颯熙國的龍脈,風光無限,但天山卻只有小部分被歸入颯熙國境,另外大片延綿無邊的群山則沒有任何政權管轄。
玉潭山樹密水多,蘇澈走鏢時路過過一次,還在這裡遭過劫,差點把半條小命交待進去。但那一次左衝右突地打殺了一場,又跟著隊伍往深處趕,倒把半山的地形記住了不少。
此時她漫無目的,進山只為躲避她身後根本不存在的魔爪,更要想辦法填填肚子。
她禁不住餓,跑一夜竟然還累得想吐,只好停下揉著難受的肚子。在皇宮裡錦衣玉食的日子過得太久,把人都過廢了,地方卻還沒住習慣,真是……沒處說理。
現在再去回想,每次跑去和皇上一起用一頓所謂的便飯時,她其實都很難徹底放鬆下來。而每每出了轍園,看著那些金碧輝煌的大殿,走在侍衛的注目禮中或與那些婀娜的宮婢擦肩而過時,她也需要極力忽略全身的不自在。
她這麼一條林間的草蛇,連花紋都不如其他草蛇生得漂亮,卻走了一場狗屎運,被人拿去塗上金粉又插了一對犄角,住進了天龍的窩,裝成了天龍的仔。仗著她有從不鑽牛角尖還很會得過且過的一技之長,就這樣從容得認命了。
縱然如此,蘇澈也早就知道自己沒理由能裝得更長久,她離開得對,至少走時還順走了真龍崽子的一塊漂亮石頭。
她停不下來胡思亂想,抓野兔子竟失手多次才小有所獲,弄得十分狼狽,好在架火烤兔還算嫻熟。坐在火旁,蘇澈低頭看著身上精緻考究的紫色暗紋長衫已沾滿了污漬,慚愧地自嘲了一番,又從領口取出了她的玉墜子,提在眼前仔細瞧著。
本以為是沒了爹娘才讓自己變得粗鄙,卻原來在當年離開宣璟轍時已經裝了一肚子的餿水。明明知道玉佩被自己親手埋在了樹下,卻能黑著心要了宣璟轍娘親唯一的遺物。什麼一起長大,什麼情同手足……果然,傳言都不可信。
烤兔子的香味四散,蘇澈餓得厲害,聞見這味道,她便顧不得自己是不是從娘胎一出來就無恥,迫不及待把兔子從火上摘下來。嘴還沒來得及張,不遠處的動靜便驚動了她。一不做二不休,蘇澈起身將火三兩下踩滅,舉著插兔子的木棍,一個縱身竄地上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