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已經如何了?」蘇澈抓住李旭的衣袖,不依不饒要個答案。
「已經……」李旭看了眼還站在門外的宣璟轍,眼眶子還紅著便笑道:「能如何?人這不是好好的嗎?璟轍啊,吃早飯了嗎?要不一起出去吃碗餛飩?」
蘇澈回過頭,這才瞧見門外站著個人,心裡讚歎道:誒呦這位爺總算現真身了!
不止李旭,熟知宣璟轍五年前那段黑歷史的人,幾乎各個都堅信:蘇澈這一活著回來,宣璟轍得瘋。
雖然自從天山歸來,宣璟轍與從前就像換了一個人,整個冷心冷臉小畜生一隻。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當年被他捧在手裡的蘇澈!就算不抱著哭上一宿,也至少得哽咽著拉起蘇澈的手,全身抽搐地說上那麼一句:哥哥想你。
宣鐸甚至還私下準備了點應急救命的葯,生怕他這體弱多病的寶貝兒子受不住激動,再當場給撅過去。
結果沒成想,二殿下這一回來,面對著幾步之遙的蘇澈,一舉一動竟然都沒應了景,令李旭大失所望。那漠然到甚至有些低溫的目光只在蘇澈身上匆匆掃過,便朝李旭扔出一句「我要睡覺,不吃了。」之後拂袖而去。
李旭:「……」
蘇澈:「……」
「他可能是害羞。」李旭自覺解釋得牽強,也就不再越描越黑,先拉著蘇澈出宮門了。
和李旭走在一起,就像帶著一座移動的山包,讓蘇澈這根細豆芽有點腰無力。另外,讓她難以置信的是李旭一出皇城就恨不得引來滿城百姓的前呼後擁。
「李統領!」
「大統領!」
「李大統領!」
蘇澈:「……」
「大統領,這位小公子是誰啊?和大統領您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是您兒子嘛?」
「這說的還是人話么!」蘇澈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這句話給一刀切了,撐著一口氣梗著脖子才算生生挺住,心道:「一會兒餛飩估計是吃不下了!」
「蘇澈!」這個了無生趣的節骨眼上,青玄不知又從哪個狐狸洞鑽出來了,伸手在蘇澈肩上輕輕一拍,彎著一雙眼笑道:「我吃餛飩,一起呀?喲,怎麼了?苦哈哈的?」
「哎呀,大統領,這娃娃也是您兒子吧?這長得,像啊!」
青玄眼珠子頓時瞪圓了,鬆開蘇澈就拿他的大眼泡子朝四周掃蕩了一圈:哪個殺千刀的!不怕死你站出來再說一遍!
豐源樓滿客,掌柜愣是給李旭他們空出來一張大桌。一頓奉承之後,李旭吃了五碗餛飩,蘇澈和青玄二人湊合一起分吃了一碗,還剩了最後一個讓李旭夾走了。
揉著消化不良的肚子,蘇澈一路與青玄並肩而行,「青玄,你真是天山修者?」
青玄笑問:「誰告訴你的?李旭?」
蘇澈:「皇上告訴我的,總不能騙人吧。昨天替自己師父吹牛皮那人到底還是不是你?我說,天山還不夠你吹啊,吹那麼大,也不怕被雷劈?」
原本還挺坦然,一聽見雷劈二字,青玄的臉色就變了變,「我怕,你別說了。」
蘇澈道:「那仙爺爺呢?他真是天山的神仙?」
青玄表情有些古怪,最後只是笑眯眯道:「你猜。」
蘇澈:「……」
二人故意和李旭保持了一段距離,反正那萬人迷一路都不寂寞,路人一黏上來他就走不動道。
蘇澈一句話在肚子里轉了好幾轉,幾次到嘴邊又咽了。青玄這傢伙看起來清清透透的,實際上一肚子的彎彎繞繞,不好對付。眼看宮門就在眼前,她便朝青玄咧嘴笑了笑。
「聽說二殿下在天山很多年?不是說身子不好?還能修行?」
青玄一挑眉,道:「不是修行,是修命。殿下是被當成死人送過去的,皇上沒和你說?你死那年他生了一場大病,治不好,幾乎沒氣了才送走。」
蘇澈受驚不小,想著與那位殿下兩次如同陌路的相遇,她再怎麼自戀也很難把這個罪責往自己身上擔,「怎麼病的?什麼病?」
青玄撲哧一笑,「我沒看見,只聽說是因為你死了,他也就不想活了。」
蘇澈眨巴眨巴眼,有點接不下去,「……真沒看出來,二殿下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
青玄:「……」
沉默了許久,蘇澈道:「都說殿下身子不好離不開藥,難道還是因為當年這事傷了身子?」
「哦,那倒不是。」
青玄正想解釋,卻見蘇澈將左拳狠狠擊向右掌,皺著眉頭篤定道:「你不必多說,我已經知道了,肯定還是因為我!行了,我看轍園那麼大,除了早晨那兩個掃院子的,怎麼連個伺候殿下的人都沒。反正我閑人一個,以後我就給他做牛做馬,彌補一下他當年為了我遭的那些罪!」
「呃,蘇澈,你可能誤會……」青玄連蘇澈后領子都沒薅著,就見她急匆匆往宮門裡趕去。
李旭站到青玄身邊,瞧著蘇澈著急忙慌的背影竟然走得極快,像是帶了功夫的,問道:「澈兒怎麼了?尿急?」
青玄:「急著回去給我家殿下當牛做馬。」
李旭:「啊?那你還不趕緊攔著?璟轍那小王八蛋一要睡覺就六親不認,澈兒這一去不是九死一生?」
青玄眉梢抽了抽,瞧著李旭,心道:「李大人威武,一句話連皇上也順帶罵進去了,佩服佩服。」
李旭:「看什麼看?你有那飛來飛去的本事,還不快去把那快腿子給擋了?」
青玄:「沒那必要,我還等著看戲呢。」
蘇澈舉著腰牌大模大樣進了宮門,卻意識到在宮裡沒人領著她還有點找不著北。插桿站崗的侍衛假人一樣,最後她只得提著一口氣竄上了一座較高的殿頂,墊著腳站在大殿橫脊上東張西望,剛找著東北角上的轍園,她這鬼祟行徑就被巡邏中的大內侍衛瞧見了。幸好圍過來的一隊人里有個百夫長昨天與她見過一面,這才只是對她好言相勸了幾句將她放了。
回到轍園,蘇澈發現這會兒連掃院子的奴婢都走了,整個園子空蕩蕩的,她無處打聽,只得上了幾座假山,又繞過幾片池塘,迴廊一圈一圈地走,尋了許久才尋著一處像是有人住的小偏院。一邁進小院門,便是一股撲鼻而來的淡淡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