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大漠蓮花
見眾人休息的差不多了,清揚看了看太陽的方位,左右觀察了地形,便繼續趕路了。江離跟在後面,之後是弋鳧、咕嚕和石頭,後面的人緊咬著前面的人,遠遠望去,就像是雷雨前一群急著搬家的螞蟻。
這一路上,風雖不大,卻一直不停地刮著,接近黃昏時,才停了下來。大漠在落日的餘暉下,呈現了有如玫瑰般的色調。遠處巨大的沙丘,蜿蜒曲折,宛若剛出浴的美人屈身側卧著。
清揚停下了腳步,痴痴地看著懸挂在沙丘盡頭的一輪紅日,他雖譏諷了弋鳧的即興詩歌,此刻卻也體味出了他想表達的意境,一片虛空。
江離見他看著日落,便停了下來,弋鳧和石頭也停了下來。咕嚕不由分說地一屁股拍在了沙脊上。此時,紅日已將五人的身影鬼魅般地投在了蜿蜒的沙丘上。
江離無意間發現那影子甚是有趣,她叫喚大家都擺個姿勢。她先示範,由剛剛筆挺的身材變成了S型,只見沙地上映出了一個前凸后翹的人影,江離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清揚做了個心形,江離說他俗氣,讓他換一個。
咕嚕背對著落日,雙臂外展,做了個大力士的樣子,石頭做了個眺望的姿勢。弋鳧見大家都做了姿勢,自己不做也不好,便配合著做了個拈弓搭箭的姿勢,偏偏他和江離挨著近,他的臉又沖著江離,兩人錯開站位,影子就疊在了沙地上,就像一個女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親吻一個她深愛的男人。
咕嚕見到那影子起鬨道:「美女愛英雄,江離吻弋鳧,大家快看!快看!」他明知道江離與清揚情投意合,故意趁機調侃江離。江離看了一眼那影子,噗嗤一笑,鵝蛋臉上綻放了桃花。她笑得是兩人的影子投射到沙地上還挺般配,一個小巧玲瓏,一個魁梧壯碩,反倒是清揚的影子有些格格不入,他高高長長的,像個毛竹桿杵在地上。
弋鳧見江離笑了,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笑得是他離她又近了。清揚見江離笑了,是快樂的笑,這笑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另一個男人,他的醋缸打翻了。趁著咕嚕坐在沙脊上傻樂,清揚走到他身後,一腳將他踹得滾了下去。咕嚕就像是屎殼郎往山坡滾屎球,屎球沒滾上去,自己倒是跟著滾了下來。
本來清揚生著氣,這下見到咕嚕那窘況,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但見弋鳧的笑容后,臉又沉了下來。咕嚕費了半天勁,才爬回沙脊上,他心裡有氣,也不敢沖著清揚發火,畢竟是他自己惹事在先,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他就嬉皮笑臉地說道:「滑沙的體驗不錯,很刺激,一眨眼就到沙丘底了!江離,要不你也試試?」
「你那不是滑,你那是滾!」江離捂著肚子,笑著說。
「我那是想加快速度而已!」咕嚕辯解道,一邊說一邊撣掉滿臉的沙子。清揚伸手將江離拉到了自己的身邊,陪著他看日落。當江離坐到他身邊時,他抬起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手指不停地撩撥她的頭髮,他是故意做給弋鳧看的。
太陽剛一在沙丘的盡頭落下,天便黑了下來,沙漠的溫度也跟著降了下來。沙漠中不但落日壯觀,浩瀚的夜空也是美不勝收。
抬頭仰望星空,星河璀璨,星系清晰地垂懸於眼前,如同鑽石般美妙,彷彿只稍伸出一根手指,就可觸碰到它們。明亮的星空,照得沙漠影影綽綽,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讓人忘記了這裡是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
他們借著星光,艱難地在沙丘上跋涉著,試圖找到一片開闊的地帶紮營露宿。他們走了很久,最終找到了一片開闊的沙地。此刻夜已深了,眾人疲乏睏倦,晚飯都懶得吃了。咕嚕墊子不鋪,也不顧又渴又累的,直接倒在沙地就睡了。
弋鳧從咕嚕的背袋中掏出了鋪墊,鋪在了沙地上,然後推了他一把,咕嚕就滾到了自己的鋪墊上了。江離鋪完自己的鋪墊,就幫著清揚鋪了墊子。弋鳧瞅了眼江離,見她幫著清揚在鋪墊子,便低著頭,默默地鋪自己的墊子,之後他一人巡視了四周一圈,見無異常便躺下睡了。石頭準備了些簡單的食物,分給大家后,這才最後一個睡去。
弋鳧躺在那墊子上,將外套蓋在身上。他仰望著夜空,看著那月亮一點點地爬升,想著剛剛影子戲的那一幕,他和她的嘴貼在了一起。今夜月亮由下弦月變成了圓月,猶如夜明珠一般,它一出來就把星星全給趕跑了。
一陣風吹來,清揚迷糊中嗅到了一種莫名的香氣,像是荷花的清香,在這一整日趕路后,疲憊乾渴之際,還能聞到如此花香,甚是沁人心脾。他立即警覺了起來,在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居然有花香,那意味著離這不遠處必然有綠洲。
江離也聞到了花香,她也坐了起來,借著明亮的月光,向四周張望,目之所及全是蜿蜒的沙丘和大片的沙地,她看不到有什麼綠洲,就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細細品味沙漠中的荷花香。
正在清揚和江離好奇花香來自哪裡的時候,就聽到咕嚕興奮地大叫道:「前面二里地有個水塘!大家可以喝個痛快!」聽到有水可以喝,弋鳧和石頭也爬了起來。「號稱嗅百里的咕嚕,這次終於起了點作用。」清揚譏笑道。咕嚕拿起了羊皮袋,鼻子朝天,屁顛屁顛地一路小跑尋著氣味去了。
清揚、江離、弋鳧和石頭跟在後面,他們先是翻過一座沙丘,接著又翻過一座沙丘,四下望去,除了沙丘還是沙丘,清揚有點懷疑他的嗅百里是不是跟他的人一樣不靠譜時,咕嚕興奮地說道:「再翻過面前的這座沙丘,大家就可以喝個痛快了!」
眾人吃力地爬上沙脊,借著月光,果然看到不遠處平坦的沙地上有一個水塘,微微泛著粼光。咕嚕歡快地滾下沙脊,這次沒有人踹他,他自己開心地滾了下去。清揚和江離開心地滑了下去,弋鳧和石頭也跟著滑了下去。
到了跟前,清揚發現水塘里映射著月色,裡面開滿了像是蓮花一般的白色花朵,微風拂過,陣陣花香就是從那些白色的花瓣中飄出來的。
「好一派池塘月色啊,只是有點蹊蹺!」清揚納悶道,江離與清揚一樣的疑惑,這廣袤的沙漠中,連個青草都見不著,何來這潭池水?正在這兩人猶豫著如何探知眼前這情景時,渴了一整天的咕嚕,見面前就是一潭清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著水塘,縱身一躍,開心地在空中張開了四肢,想象著像魚兒一樣躍入水中。
本想著全身浸入水塘中,來個痛快,不想,『怦』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沙堆上,他的身體陷入沙堆里,慢慢地往下沉,似乎有人在沙地下面拖拽著他。咕嚕掙扎著喊叫,而圍觀的人看到的卻是他在水中嬉戲,很是快活自在。
江離聽到了咕嚕的喊叫,但眼睛看到的卻是咕嚕在池中戲水,她心裡狐疑,揉了揉眼睛,再一細看,她驚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地想要向其他人講述她看到的情景。她剛準備開口,就見石頭像是聽到了咕嚕的召喚似的,也跟著跳了進去,她攔都攔不住。如同咕嚕一樣,石頭也陷入了那沙子中,慢慢地沉了下去。
弋鳧聽到了江離的講述后,憶起了他父親曾經說過的話,急忙解釋道:「在大漠中有一種可以迷惑人的白色幽靈花,在夜間開放,會散發出一種致幻的迷藥,引誘那些路過的人。
長時間徒步在沙漠中的人,看見那水塘,誤以為那是救命的稻草,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它的圈套,陷入它四周的沙漏中,而白色幽靈花就可以吸食那些陷入沙地中的肉體得以存活。幸好你對那致幻迷藥不敏感,還能看清真相。」
弋鳧看了眼江離,接著道:「擺脫那幻術也很容易,用尿捂住鼻子就可以。」聽完弋鳧這麼一說,江離臊紅了臉,清揚一臉壞笑,轉過身去,往遠處跑了幾步,沒一會跑回來,遞給了江離一個手帕,江離有些窘迫,好久才接過,不情願地捂住了鼻子。
這時候,清揚脫下衣服,弋鳧也脫下了衣服,兩人將衣服纏在一起,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朝著咕嚕扔了過去。咕嚕此時只剩個頭和手臂露在外面,他抓住了衣服的一角后,清揚和弋鳧用力拉拽,江離想幫忙卻使不上勁。
兩人合力將咕嚕一點點拉出了那沙漏,之後又照做著將石頭救了出來。等兩人都被救了出來后,他們捂著鼻子,仔細地看了看那片所謂的水塘,之前的池塘月色,變成了一灘埋有白骨的沙漏之地。
沙地上長了一些仙人掌般的植物,幾株大的,比清揚的個頭還高,莖上布滿了針刺,枝頭開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花朵。他們敬畏地看著這些白色的幽靈花,慢慢地走回了營地。
咕嚕垂著頭,一臉不悅,他想著沒喝到水,還陷到那沙地里去,邊走,邊回頭咒罵著,他說要用他的斧頭,把那些爛花都砸爛了才解氣,但見石頭比他還慘,他至少被救上來時嘴巴還露在外面,石頭那可是嘴裡含著沙子被拖拽上來的,想到自己不是最慘的,值了,他便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回到營地后,一行人簡單收拾了下,背上行囊,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直到遠離了那幽靈花,這才停了下來,紮營休息。
四下寂靜,唯有風掠過沙丘發出的嗚咽聲,像是女人在哭訴。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現在大夥早已筋疲力竭,於是頭枕著大漠,身蓋著璀璨的星空,沉沉地睡去,不久鼾聲便響徹在這大漠中。那幽靈花,在這深夜中,依舊散發著迷人的氣味,靜候著下一批大漠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