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白鯨之歌> 第三十一章 風掠沙丘

第三十一章 風掠沙丘

  一夜風不住地吹過山丘,發出「呼呼」的鳴叫聲。

  雖然紮營在避風處,半夜江離還是被凍醒了,她擠到了清揚的被窩裡,暖和些了,才又睡去。

  天微亮,江離就從清揚的被窩裡爬了出來,清揚拽著她不讓她走,她費了半天勁才掙脫他。她不想讓弋鳧看見了,傷了他的心。

  清揚見江離起身了,就把大家也叫了起來。石頭生了火,大家湊合著吃了點昨天剩下的兔肉,又接著上路了。

  越過山丘后,還是成片的山丘。

  之前野草還稀稀疏疏地長著些,但越往裡走,植被就越少,好不容易走出了這些山丘,迎面而來的又是一望無際的戈壁。清揚沒得選擇,只得咬著牙往前走。

  目之所及,除了橫穿戈比的一條小河邊上,長了點野草外,其他的都被裸露的砂礫岩石覆蓋著,毫無生機。他們一行人下到了河邊,咕嚕不由分說,脫得只剩下褲衩,撲到了河水裡,一邊在水裡翻滾,一邊高聲叫喊:「江離快下來!好涼快!」江離撿了一塊小石子就朝他扔了過去,咕嚕躲閃不及,被打中了腦袋,哎呦了一聲,便躲進了水裡。

  清揚看著清澈的河水,想著不能白白讓咕嚕一人享用了,便叫上弋鳧和石頭一塊下水去。江離見大家都下了水,自己也脫了衣服,溜到了不遠處的河流上游,她可不想泡著一群男人洗過的水。

  咕嚕見江離也下到水中,就從河底撿了一些大塊的鵝卵石,朝著江離那邊扔過去。石頭落下,濺起了冰涼的水花,讓江離冷不防地發出了尖叫聲。

  咕嚕看得熱烈,不想成自己被清揚和弋鳧從身後按到了水裡。咕嚕求饒,但他倆哪能輕易地放過他,他笨拙地掙扎撲通著,把江離笑岔了氣。泡完清涼的河水后,五個人就四仰八叉地並排躺在河岸邊的一塊草地上,愜意地曬著太陽。

  清揚講了個笑話,逗得大家開懷大笑,江離說了個故事,這次還是拿咕嚕開涮。休息了差不多,他們又下到河裡用羊皮袋灌了些水,之後,清揚看了眼遠方,就走到了砂礫地上。

  江離、弋鳧和石頭跟了過去,咕嚕不情願地最後一個邁開了腿,看著熱浪滾滾的戈壁,他心裡直犯嘀咕。

  太陽逐漸升高了,氣溫也跟著升高了。清揚先是脫掉了外套,還嫌熱,於是乾脆把背心也脫了,直接光著上身,咕嚕和石頭也跟著脫光了上衣,弋鳧不為所動,只得不停地抹著額頭汗水。

  江離沖著清揚說:「小心晒傷了!」他壞壞一笑,手指了指挺個大肚子埋著頭抹著汗珠子的咕嚕笑道:「我要是晒傷了,那咕嚕準會被曬化了。」咕嚕哪有力氣搭理兩人的戲謔,哼哧哼哧地埋著頭走著。在戈壁中商道還有些影子,轉眼間戈壁成了沙漠,大風吹過,早已把商隊的蹤跡掩埋了。橫亘在清揚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大田沙漠。

  熊族領地內沒有沙漠景觀,五人雖聽過,但從未見過大漠,如今蜿蜒曲折的沙丘連綿到天邊,清揚脫下鞋,興奮地奔向廣袤的大漠中,像一隻衝破了囚籠的鳥兒。他爬上了一座沙丘,仰天深吸了一口乾冽的空氣,陶醉於這廣袤時空中。

  他極目遠眺,絲狀的沙丘如同海浪,一層一層地向外舒展著鋪開,直到與天際交融在一起。

  清揚順著沙脊攀爬,試圖找到沙漠的終點,急於想看到它的全貌,但翻過了一座沙丘后,迎面的是另一座沙丘,綿延不絕,看不到盡頭。

  攀爬疲憊的五人,躺在了沙地上稍作休息,突然一陣風吹來,在沙丘上掠過,一粒粒的細沙猶如有了生命,在他們面前翻騰著跳躍著,似乎它們已經守候了千萬年。

  赤裸的雙腳親吻著這邊遠古的沙丘,那光滑的表面,還留有太陽的溫潤,而它的質感又同孩童臉蛋般的嫩滑。當江離的腳插進那些沙粒中,她打了個寒顫。沙粒的外表是溫暖恭順的,而內在卻是冰冷陌生的。

  江離困惑了,她原以為沙漠是一個平面,它只是個沒有靈魂的荒原之地,但當她親身接觸它的時候,卻體會到了它的柔情,它的多面。

  它不會說話,光是它最好的夥伴,正午的陽光為它敷上銀色的面紗,而當太陽西下時,又為它罩上了瑰紅色的面紗。

  它不會說話,時空是它最好的聆聽者,寂靜地聆聽著它千萬年的訴說。

  它不會說話,風是它最好的譯者,那陣陣的風掠沙丘,似泉聲幽咽,又似愛人傾訴。

  在這寂寥的時空里,藏著千萬年的故事,但這些故事喚不來大漠行者的回頭。它最終將時間化作了一粒粒細沙,千萬年匍匐於此。

  隨著太陽西下,天漸漸暗了下來,大漠也變得愈加寒冷了,之前那溫潤的沙粒,現在踩在上面卻如雪粒一般。風聲更大了,那是大漠在狂舞沉醉的低鳴,還是對行者離去的哭泣?江離第一次接觸到這片大田沙漠,就深深地愛上了它。

  弋鳧知江離愛這片大漠,正如他愛著她一樣,他心中充滿了詩意,走近了她,便低語默念道:

  「我不知道,

  我對於大漠意味著什麼?

  是它已習慣了千萬年的匆匆過客,

  還是它寄望了千萬年的情人?

  我不知道,

  它是在為哭泣我,

  還是為它命中注定的歸宿悲戚?

  在這廣袤的時空中,

  一個短暫的邂逅,

  也將被無情地吞噬。

  我只是一個白駒過隙般的存在,

  一個偶爾的過客,

  一個試圖了解大漠的人,

  而這樣的人,

  在不久之後,

  也會同它見證過的人一樣消失於世間,

  唯獨它還在孤獨地等待著,

  一如千萬年來的那樣。」

  弋鳧念完了,他看了眼江離,江離臉紅了,躲著他的眼神,他知道他的詩歌說到了她的心坎里,他倆是一路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清揚知道弋鳧又在賣弄自己的才華了,只可惜自己是個粗人,說說情話他倒是在行,對什麼詩歌啦,他不懂也不感興趣。

  他只能酸溜溜地譏笑道:「什麼過客,又什麼情人的,文縐縐的,聽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咱能不能說點人能聽懂的話呀!」咕嚕也跟著起鬨道:「弋鳧不愧是棕熊族的一哥啊,這麼個破沙漠,還能做出個詩來,讓我憋個屁還成,什麼詩不詩的,我看也只有一哥才有雅興做得出。對吧,石頭,我說的沒錯吧?」咕嚕推了一把石頭,石頭看著弋鳧尬笑了下,沒說話。

  清揚知咕嚕是在反諷弋鳧,但他心裡卻不是滋味,他見江離對弋鳧的詩句很受用,她聽過他吟的詩后就一直沉默不語了,臉還微微泛著紅,這可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江離啊。弋鳧見清揚和咕嚕輪番調侃他,他只當沒看見,他想著江離只要聽明白了就好,別人聽不聽得懂,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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