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騏驥麟趾

  騏驥在比武一開始就早早地躲到林子打獵去了，回來后才聽說清揚贏了。他的反應就如其他的熊族人一樣，難以置信，但他也是比過武的人，武場如戰場，沒點真本事，想奪魁比登天還難，因此他頭一次認認真真地從頭到尾審視了清揚一遍。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從他愛妻死後，他還從沒像今天這麼舒暢過，一向威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晚間首領羔虯宴請嘉賓時，騏驥敞開了喝酒吃肉，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麟趾氣的牙根痒痒，與羔虯喝了一杯，拿了一罈子酒，便拋下眾人，起身離開了。羔虯見他不悅，也不加勸阻，由著他去了。麟趾一人來到了林間的小池塘邊，一個人喝著悶酒。恍惚間，他又看到了她在這池邊草地上嬉笑奔跑，他是那麼的愛她，即使在她死了那麼多年，他雖然娶了別的女人，也有了兒子弋鳧，但內心依然忘不了她。

  他是個糙漢子，也是個痴情的人，為了她，他連棕熊族長最看重他的忠誠都不要了。熊族部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同部族之間，未得首領允許，不可擅自踏入他人領地。在她許給了騏驥時，麟趾知道以後再見她的機會就少了。他心裡難過，卻也無法改變現實，他想過掠走她，帶著她遠走天涯，什麼族長首領職位的，相比她而言，他都不稀罕，但轉念一想強扭的瓜不甜，又怕傷了她的心，敗壞了她的清白。但棕熊族若是沒了她，一草一木也會失去光彩。她離開的那天，他像丟了魂似的，消失了整整七天後才回到部落。以後，心裡想的艱辛的時候，他就一人偷偷地溜到了黑熊族人的領地，遠遠地躲在林中看著她，寬慰后再默默地回到棕熊部落。

  棕熊族長得知其破壞了部族間的規矩，但念其是他最愛的部下，因愛失落，也不忍心責備他。想著讓他擺脫現在的狀態，於是便張羅了他的親事，將族內的另一名成年女子嫁給了他。麟趾知道現今族內已謠言四起，他的行為讓棕熊族人蒙了羞，也傷害了她，他也正想斷了這無休止的荒唐事，因此他沒有拒絕族長的指婚，他發誓將這思念深埋心間，不再做出對不起棕熊人的事情了。

  雖說如此，在後來的部落比武大賽中，她跟著騏驥回到熊都時，麟趾又忍不住地約了她見面，她沒有拒絕他，他帶著她在他們曾經走過的那個池邊草地上走著，兩人默默無語。她依然是那個他心心念叨的女人。

  騏驥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他信得過他的妻子，便也不加干涉。麟趾的妻子，雖然難過，但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年的熊都聚會大多如此。直到有一年，他得知她死了的時候，他的心也跟著死了。他失魂落魄地跑到了黑熊族的領地上，從她的墳頭上捧了一抔土，回到家中就將那土撒在了門旁的大地上，他在那地上栽上了她最愛的玫瑰花。

  她已過世多年了，她的孩子清揚也已長大成人了。他癱坐在草地上，對著池水中若隱若現的她喃喃道：「我年輕時輸給了騏驥，今日我兒弋鳧又輸給了清揚，我心裡難過，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他舉起了酒罈，喝起了悶酒，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嘆了口氣接著道：「我看清揚那孩子，有幾分像你，我恨都恨不起來啊！」他酒喝完了，略有些醉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將罈子扔到池塘里，激起了一陣浪花。他抹了腮幫上的眼淚，傻笑了一陣，轉過身朝著營地走去，一邊走，一邊反手向池塘的方向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