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鯨部落
白鯨族居住在東海的白鯨島上，因島似戟，故白鯨人又叫它為長戟島。不過對於其他部族來說，他們更習慣於稱其為白鯨島。白鯨族偏居於海島之上，主要以捕魚和農牧為生，偶爾會到大陸上與其他部落進行貨物貿易，用腌制的海貨換些毛皮、絲綢之類的。由於島上有眾多高山，白鯨族便就地取材，他們從山上開採了眾多石頭，建造了他們的房舍，這些房舍堅固耐用，對於常刮大風的海島來說最合適不過了。房舍建完后，他們便將屋頂塗抹成藍色，將牆壁塗抹成白色，所以當從白鯨島最高峰落啼山頂上看下去時，映入眼帘的是連片的藍白相間的建築群，蔚為壯觀，其中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塔式建築，那便是白鯨族首領青冥的居所了。
白鯨族夏天喜歡著素衣，這素衣往往用白麻製成，涼爽透氣，而到了冬天，則會在素衣里添加一件長絨棉內膽。成年女子喜歡戴藍色面紗，這面紗用料講究，用的落啼山上獨有的冰蠶絲，薄如蟬翼。眼線用藍色漿果炸的汁液塗抹，配上嫵媚的眼神，別有一番異域風情。她們高高盤起的髮髻喜歡插上白色鯨魚骨做成的簪子，很是配她們那白皙的皮膚。如果說這個星球上，最美麗的女人在哪裡，應該非白鯨族的女人莫屬了，至少對面大陸上的狼人是這麼認為的，他們一直對白鯨族的女人們垂涎欲滴，只可惜眼前橫亘一片汪洋大海，他們也只能望島興嘆了。
白鯨族不同於熊族。他們身材修長，膚白貌美，不似熊族人短粗身材皮糙肉厚的。此外，他們舉止文雅，飲食起居頗為講究。就拿鮭魚來說，熊族人只知道生吃，而白鯨人能做出上百種的吃法，蒸烤燉煮煎炸等各色烹飪方式，再配以各色時蔬，色香味俱全，光是看了就讓人垂涎欲滴。白鯨人對自己的著裝打扮、言談舉止也很是用心，他們不喜歡引起衝突，往往會為對方著想，因此與他們相處，總是讓人感到舒服。白鯨人熱情好客，但如果惹惱了他們，他們又會爆發出一種可怕的力量，與他們平素給人的纖弱溫和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白鯨族還是一個對美和優雅頗有心得的種族，那種對美的把握，流淌在每一個族人的骨髓里。從踏入他們領地的那一刻起，就能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美和優雅埋藏在每一個細節處。他們的食物、他們的音樂、他們的服飾、他們的建築、以及他們自身，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賞心悅目。白鯨部落以白鯨為自己的圖騰，這從他們房屋的裝飾，以及城中的各種白鯨雕塑就可以看出來了。至於為何是白鯨，這就要從他們部落的傳說道起了。
據說在上古時代，這片海域還不存在著白鯨島。這裡是北海和東海的洋流交匯處，礦物質豐富，盛產魚蝦，直到今天依然如此，因此那時就有大量的白鯨來此覓食。它們死後，屍骨就會沉到海底，漸漸地堆積形成了島嶼。島嶼形成后，白鯨便以此為家園，在島嶼的四周繁衍生息。
有一日，一對白鯨戀愛了，它們追逐嬉戲。沉浸在美妙的愛情中，不知不覺地遠離了白鯨島，它們暢遊在陌生的大海中，不想被一隻八腳海怪盯上了。母白鯨那柔滑嬌嫩的身體，被海怪視作了饕餮盛宴。當它們玩累了，便收了心，朝著白鯨島游回去，八腳海怪尾隨著它們，來到了白鯨島。一日，海怪趁公白鯨深海覓食時，偷襲了休憩在長戟島淺彎的母白鯨。海怪猛地用觸鬚，死死地堵住母白鯨的呼吸孔，母白鯨雖經幾番搏鬥掙扎，但終究敵不過八腳海怪的威力，在反抗中逐漸敗下陣來。它的身體，漸漸地被海怪收緊的觸手勒得無法動彈，窒息使得母白鯨身體癱了下來，不久便命喪黃泉。
公白鯨覓食歸來，卻見不到心上人，它唱著屬於它們倆的鯨歌，那是它專門為母白鯨作的情歌。那鯨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但始終沒有得到母白鯨的回應。於是，公白鯨繞著島搜尋無果，又離開了島，到了它們曾經一起遊歷過的地方搜尋，還是無果。公白鯨不相信母白鯨會拋棄它，會斷然捨棄這段感情。它腳步不曾停歇，用了一生的時間去尋找，足跡遍布了東海、南海、西海、北海，只要有一線希望，哪怕是最小的地方，它都去尋了，直到它行將去世，再也游不動了，這才停下了腳步。它靜靜地躺在它們一同唱過歌的淺彎，回想往日的兩人嬉戲追逐，回想戀人那甜美的歌聲，它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輕輕地呼喚著。突然，它猛拍尾鰭，掙扎著哀嚎了一聲，似有不甘，之後便再也不動彈了。海鳥啼叫著劃過，淺彎又恢復了寧靜，一切如往昔。
公白鯨對愛情的執著，感動了神明。神明遂將它變成了男人，而將殘存的母白鯨屍骨變成了女人。之後，男人和女人走出了大海，生活相愛在白鯨島上，自此便有了白鯨部落。相比熊族人那具有浪漫色彩的傳說，白鯨族人的傳說倒頗有幾分悲壯的色彩，這也預示著白鯨族人不同尋常的過往。但正如其他部落的來源一樣，他們都是太白魚賦予的生命，只是在生命演化的過程中，走的道路不同，便有了不同的命運。不過，在月明星稀之日，當人們坐在白鯨島海岸邊上時，靜下心來，還可以聽到白鯨的歌唱，據說那便是傳說中的白鯨對戀人的呼喚聲。
傳說是美好的，愛情是甜蜜的，但現實卻是殘酷的。白鯨族的先人，因不勝狼人的侵擾，下定決心從對岸的大陸上，漂洋過海來到這個島上的。他們一踏上島上，首先要面對的第一個嚴峻的問題是，即島上已經有了一個遠比他們強大多的多的土著部落。這些土著人，相貌奇醜無比，雙眼大而無神，深深凹陷，嵌進了眼窩裡，兩個碩大的鼻孔，猶如臉上兩個黑洞，面目猙獰。它們龜縮腰板，像是卑賤的僕人，但爭搶食物時發出的尖叫聲，卻猶如鬣狗進食，讓人聞之恐懼又厭惡，因此大陸的居民叫他們為鬼族。這是一個嗜好人肉的部落，在白鯨部落尚未踏足這片島嶼時，就聽說它們常常偷襲靠近島嶼的船隻，殺死船上的船員，然後生吃掉他們的肉。他們不擅長捕魚，對狩獵也不精通，倒是對偷襲上島的漁民，搶劫其捕獲的海魚頗有心得。這與鬼族的習性，或有很大的關係，他們好吃懶做，對出海捕魚，或是農耕狩獵這種辛苦活很是畏懼，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躺在地上，吃著大魚大肉，曬著太陽。有時捕不到魚，也狩不到獵，食物匱乏了，他們就會互相殘殺，吃掉對方屍體，因此對於他們居然嗜好吃人肉，也就可以理解了。
自從白鯨族人踏上這個島嶼，鬼族如獲至寶，他們再也不用費勁地從大海中捕魚，或是高山叢林里狩獵了，他們把白鯨族人叫做「兩腳羊」，白鯨人成了他們眼中會兩條腿走路的羔羊。一旦，鬼族食物匱乏時，就會圍捕白鯨人。由於白鯨族根基未穩，勢單力薄，當成倍於白鯨人的鬼族人，從四面八方尖聲厲叫，蜂擁而至的時候，白鯨族人早已嚇得渾身顫慄，喪失了戰鬥的意志。這時白鯨首領只得向鬼族首領求和，忍痛犧牲掉兩個白鯨族少女，保全餘下的族人。鬼族首領能統領這樣一群貪婪無紀律的野獸，沒點手段，沒點智慧，想必是困難的。他想著若是對白鯨族人趕盡殺絕，就是殺雞取卵，圖一時痛快，卻少了長期的肉食來源保障。於是，他只在食物匱乏時從白鯨族人那裡獲得兩隻『兩腳羊』。鬼族人用手抓住白鯨少女的腳踝，在滿是砂礫的地上拖著她們，任憑她們發出凄厲的慘叫。鬼族聚攏在被拖行的少女四周，女孩子越是痛的尖叫，他們越是興奮，抓耳撓腮的，猥瑣至極。少女的鮮血和從鬼族口中不停流出的唾液混合在了一起，浸染了大地。這激起了鬼族的慾望，也點燃了白鯨族人心中的怒火。
白鯨首領也曾號召了全族人商討對策，有人建議再回到對岸的大陸去，逃離這個地方，但那裡的生存條件也好不到哪裡去，狼人更甚於鬼族，於是被眾人否決了。又有人建議，先韜光養晦，犧牲一小部分人，換來整個族人的安身，等部落壯大后，再反擊鬼族。此人說的甚有道理，現實是白鯨族人勢單力薄，完全沒有辦法與鬼族抗衡，如果他們冒然地與鬼族部落全面對抗的話，只會導致整個部族滅亡。
但鬼族是個貪婪的種族，他們吃過一次白鯨人的人肉后，就再也忘不掉那味道。之前還只是在食物匱乏時，才會搶掠白鯨人，現在卻變本加厲，幾乎頓頓離不開了白鯨人肉。白鯨部落，時不時響起的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惹得族人們心驚膽戰，家家都擔心自己的女兒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白鯨首領痛心不已，如果再這樣下去，沒等部落壯大起來，族人精神就會先崩潰了。他與族內長老秘密地商定了召見深海幽靈，這是一個飲鴆止渴的計劃。之前傳聞大陸上有個部落召喚了深海幽靈，與它簽訂了契約，利用它的魔力，那個部落得到了它想要的結果，但過後，那個部落未能履行契約中規定的內容，最終招來了滅頂之災。雖說如此，明知是個火坑，當下白鯨族也只能往裡跳了。
趁著中午鬼族休息之時，白鯨首領率領一眾人，來至白鯨島遠離鬼族的西南海岸邊。他們匍匐在地，默念著禱告詞。就在他們疑慮深海幽靈是否能夠聽到他們的呼喚時，只見平靜的海面上突然起了巨浪，烏雲當空，一陣雷鳴電閃，一個黑影從遠海向岸邊游來，臨近看上去猶若一條變幻無形的大黑蛇。它身體不斷地變化著，時而像一條巨蟒盤亘在眾人四周，時而像鯨鯊黑洞洞的大口似將眾人吞噬。
白鯨首領虔誠地說出了白鯨人的祈求，希望它將鬼族從白鯨島上徹底的消滅掉，如同露珠消失在大地上。深海幽靈變成了一縷黑煙，繞在首領脖頸上，陰沉沉地回道：「我無法從肉體上消滅一個種族，每個種族都有生存的權利。」白鯨首領不甘心，接著又說道：「如果不能從肉體上消滅鬼族，那麼就讓他們變成活死人，讓他們的肉身腐爛殘缺不全，七情六慾永遠無法得到滿足。」最後，他懇求深海幽靈將鬼族流放到一個遠離白鯨島的荒涼貧瘠的無名島上，永世不得逃脫。
如果深海幽靈能夠答應白鯨人的請求的話，那麼白鯨族每年將會奉獻五名童男，五名童女作為回報。深海幽靈化作了一條龍，張開利爪對著首領，只道：「你的野心很大，但你的誠意不足。」首領瑟縮地看著深海幽靈，見它眼神中露出鄙夷之色，便又重複了之前的請求。幽靈不語，化作了一團烏雲，升到半空中，烏雲聚而成雨，淋得眾人成了落湯雞。首領落淚道：「如果神明能幫我部落實現願望，我白鯨族每年願奉獻十名童男，十名童女作為回報。」話音剛落，雲開霧散，那團烏雲直墜入海中，留下一句話『記得你的承諾！』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白鯨族如願地與深海幽靈簽訂了一份亡靈契約，但這是一把雙刃劍。白鯨族人獲得了和平，但代價是世世代代每年要為此獻出十名童男和十名童女，供深海幽靈享用。
鬼族，自此從白鯨島上徹底消失了，成了某個未知島嶼上的活死人。之後的每年春至之日，深海幽靈都會收到白鯨族人供奉的十個童男和十個童女。深海幽靈見白鯨族人誠實守信，也為了確保以後自己的祭品可以如期到來，它便贈送了白鯨首領一枚寶劍，此劍由深海幽靈的一顆獠牙製成，號稱可以斬殺世間萬物，包括活死人。
白鯨族人，沒了鬼族的侵擾，又因有大海阻隔對岸狼人的偷襲，很快便繁榮壯大起來，在歷代首領英明的帶領下，白鯨人居安思危，勵精圖治。他們高築城池，發展農牧漁業，積極拓展海上貿易，到了今日一躍成為經濟和文化高度發達的部落，他們已經無需像他們的先人一樣，懼怕鬼族或是狼人的侵擾。因物產豐富，又無可見的敵人威脅，享受生活成了白鯨人的主旋律，這也成就了高度發達的藝術文化。但一片熙熙攘攘之下，他們與深海幽靈簽訂的亡靈契約，始終如鯁在喉，他們隱忍著等待著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