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道歉
「什麼怎麼回事？」男人淡漠的語氣令人惱火。
「別給我裝傻！連我都能看出來那輛車就是個陷阱，你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姜傅另一隻手按壓著突突直跳的眉心，「把我們這些人調過去，護衛局失守，這麼蠢的命令可不像是你的決斷……」
「哼……」沈閆嗤笑一聲，全然不顧如今局勢緊張，時間緊迫，竟慢慢悠悠的開起玩笑來，「不服從安排，質疑問難，也不像是你的作風。」
「別給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姜傅生硬的打斷他，強行拉回話題，「你明明知道敵人實力不容小覷，卻要在現在的緊要關頭棄護衛局於不顧，棄居民的人身安全於不顧，這種就連什惡羅那群毛頭小子都不會犯的低級錯誤，不是故意為之又還能是什麼？回答我，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此言一出，那邊靜默了許久。
「怎麼？聽你這口氣是在懷疑我？」沈閆再次出聲，語氣不辨喜怒，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聲線中帶著隱隱的危險和警告，令人不寒而慄，「懷疑我，沈閆，對沈家的忠心？」
若是這句話是由其他人說出來，就當個笑話一笑了之，可出自沈閆本人之口，就變得僵硬嚴肅起來。
他，沈閆，背叛沈家？
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沈閆在沈家的地位可絕不可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因為他與沈蘊南，是平起平坐的。
雖然表面上沈蘊南是沈家家主，但實際上沈家大權卻是掌握在兩人手上。
一個掌管著沈氏公司，獨攬經濟大權，一個控制著中央調控局，獨佔軍事命脈。而這兩個人，雖不是親兄弟，卻有著情同手足的感情，要說這些年來沈家的繁榮昌盛，沒有沈蘊南不行，沒有沈閆亦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我的命令，那就是中央調控局的命令，也是沈家主的命令，亦是沈家的命令。」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入他的耳朵，「你這番話，是對誰有意見？」
危險，壓迫，宛如一隻兇狠的猛虎，低沉而嘶啞，充滿攻擊性。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姜傅心裡警鈴大作，但還未等他出言辯駁，只聽那邊冷笑一聲，接著傳來了掛斷的嘟嘟聲。
看著安靜的手機，姜傅的臉色更加陰沉。
「局、局長，我們還走嗎？」感受到了他糟糕的心情，其他人的聲音十分小心翼翼。
而姜傅的目光卻在半空中不存在的一點聚焦，久久不語。
————
一切似乎都進展得很順利。
路上沒有意外，與胖子分別後，一行人朝著地下武器庫的樓梯向下走去。
氣氛並沒有很凝重，人群三三兩兩的討論著，私語著，眾人雖然沒有了手刃仇人的遺憾，但卻有了些許劫後餘生的慶幸。
除了譚易寒。
他始終垂著頭，睫毛微斂，昏暗的燈光下在眼下形成一小片如蝴蝶般的陰影，長長的劉海落至眉梢，看不清表情，只留一個緊繃的側臉，透露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和陰鬱。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情緒異常，但似乎因為他平常就是這幅冷漠無言的模樣，也沒有人在意。
越往下，台階上便布滿了越多的石灰碎屑，腳印深深淺淺的交印在一起，燈光越來越暗，伴有閃爍，忽明忽暗，人群的嘈雜聲逐漸清晰。
「喂，別板著張臭臉，那麼多人還得我們帶出去。」快要到底層時，莫許突然拍了一下譚易寒的肩膀，或許是以為他心情不好，莫許倒是反過來安慰他，「任務一完成，咱們就可以去醫院看望老大，反正有調控局和護衛局那麼多人在那兒，那三個傢伙絕對跑不掉，等他們被抓回來了，哼……」
他的手捏緊，咔嚓作響，臉上帶著狠意和陰笑，彷彿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譚易寒轉頭瞥了他一眼，眼眸幽深，卻沒有說什麼，繼續沉默。
難以釋懷的心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門虛掩著，裡面透來明亮的光線，莫許剛推開門，沉重的鐵門發出壓抑的聲音，裡面嘰嘰喳喳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齊刷刷的望向門外的他們，目光帶著詫異和恐懼，似乎還未從之前的爆炸中緩過神來。
「我去，這麼多人？」身後什惡羅的一人發出驚嘆。
莫許抹了把臉，有點後悔把話說得這麼輕鬆，這麼多人，要一個不差的送去水濱廣場還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他輕咳一聲，率先走進去。
而跟在他身後的譚易寒，一隻腳還未邁出去，手臂突然被人拽住。
「等一下。」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譚易寒回頭，見姚平安站在自己旁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有話對你說。」他的聲音很輕，低低的，卻被前面的莫許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這句話，譚易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或許是冷漠，厭惡，亦或是平靜，無動於衷。但心底還是有著一絲喜悅和得意泛著水光漫上了胸口，不可忽略，卻仍然被他忽略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輕蔑的嗤笑一聲，然後毫不留情的甩開他的手。這才是以往的他，以往的譚易寒會做的事，理所當然的，不用任何猶豫和考慮的。
但在這一瞬間，他卻是像僵住了般，一動不動。
就連一根筋的莫許都反應了過來，笑著擺擺手，將其他人帶進了大門，給他們騰出空間后，譚易寒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流通的空氣都像是凝固了一樣。
他更加煩躁了，自己什麼變成了這樣優柔寡斷的樣子？難道跟姚平安待一起久了，性格也會傳染嗎？
等其他人一走，大門被關上，外面恢復了寂靜，譚易寒不耐煩的掙脫他的手，往後退一步，靠在牆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插兜，盯著灰白的地板，語調平板的說道：「有話快說。」
他一定是瘋了，一個晚上，做出的太多舉動都不像他自己了。
「我得向你道歉。」不去看姚平安的表情，他的聲音仍帶著真誠的歉意。
但譚易寒不吃這一套，「對不起」這三個字是最蒼白無力的話。
「你該向那些死去的人道歉。」他不假思索道，語氣冰冷徹骨。
對，這才是他，毒舌刻薄，不近人情，這才是譚易寒。
自信又滿上了心口，他抬起頭，努力裝作一副高傲自負，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或許是因為演技太差，又或許是姚平安太了解他的緣故，對方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心下泄氣，再次煩躁。
「當然，但那是另一回事，我還是得向你道歉。」姚平安的眸光黯淡了幾分。
在得知真相之後，他久久緩不過神來，雖然他與林凡生只是萍水之交，但無論是因為他和譚易寒的爭吵，說出的那些傷人的話，還是因為這次爆炸死去的那些人，每一件事所帶來的負罪感都如同千斤重的沉鐵般快要壓垮了他。
在之前與林凡生相處的每一個場景，每一句話，都變得荒謬可笑起來。
「我不接受。」
就在他沉思之時，譚易寒突然的一句話將他拽回了現實。
他的目光逐漸聚焦在譚易寒臉上，帶著些許的迷茫混沌，彷彿剛從夢境中醒來，接著，垂下眼帘。
「意料之中……」他苦笑。
「你不該道歉。」譚易寒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起伏，那雙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讓人看不透他究竟想的是什麼。
姚平安一愣，他看見他的目光中帶著深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