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準備
中央調控局。
牆上的大銀幕被分割成十幾個整齊的方屏，映射著城市初晨的景象，無數個灰濛濛的畫面上，除了左下角同時滾動的數字，空無一人的街道沒有絲毫動靜。
偌大的廳堂里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盡頭的銀幕，忐忑著，期望著，等待著，就連呼吸也變得異常焦灼。
在坐在電腦前的一眾程序計算員之間，一個中年男人安靜的立著，他神色沉穩，頭髮有些花白，眼尾也刻著深深的皺紋，眼神銳利，炯炯有神，透著深刻在骨子裡的威嚴和傲氣。
此時他正背著手，目光緊緊盯著屏幕上的風吹草動。
「目標出現！」昏暗的廳內，不知道是誰突然喊道。
接著，大銀幕上的畫面迅速轉換，只聽見「叮」的一聲，畫面定格在一條狹窄擁擠的街道上，忽然，還未等畫面完全清晰，一輛黑色轎車從街道一邊疾馳而過，速度極快，一眨眼很快便消失在了視野里。
「目標位置，西南區42號街區河濱大道中部，向西行駛，大約將於半個小時後到達邊境線。」
屏幕上的畫面飛快閃過，一張又一張，一幕又一幕，轎車的身影不斷消失再出現，看的人眼花繚亂。
就在這時，中年男人出聲了：「在大道前西部一公里處，兩公里處，西南部兩公里處，北部兩公里處分別設立障礙，目標可能攜帶危險物品，各部隊做好防爆措施，絕不能讓他們接近邊境線。邊境部隊加強防備，警惕外敵裡應外合，隨時做好應戰準備。」
聲音穩健鏗鏘，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在寬闊的空間里回蕩。
這時，人群里再次冒出一個聲音：「察覺有外部程序入侵主機系統，企圖共享監控畫面，追蹤來源，獨立電腦系統，位置，西南區50號街區……護衛監管局。」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聲音明顯猶豫了一下。
聽到這個消息的男人緊了一下濃密的劍眉，但只是半刻，便沉聲道：「放行。」
回答慢了半拍，但很快便響起來：「是！」
廳堂里再沒有了人聲，余留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在耳邊回蕩。
男人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著銀幕，一動不動。
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就像是兩把尖銳的匕首般鋒利無比，在不斷回閃的畫面里搜尋著那個隱藏的敵人，似乎在尋找一點蛛絲馬跡。
過了足足五分鐘，大廳的門被人小心翼翼的打開，馬靴踩在地板上踢踏踢踏的響著，那人走近，向著中年男人低語道：「局長，沈家主的電話。
男人微微側臉，冷冷的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人，眼睛里透著凌厲的寒芒，讓人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那人連忙低垂下頭。
他半句話也沒說，抬步走出了廳門。
剛出門，手機便送到了耳邊，男人接起，那邊響起了一個沉重的聲音。
男人沉默的聽著，大約過了半分鐘，才緩緩開口：「敵人是他們吧？」
又過了一會，他不知道聽到了什麼，忽然輕笑出聲，道：「僅僅只用了五年便在約幸紮下根，很難想象，這樣的實力，也會懼怕你口中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啊，當然，他們的存在也就證明了你所說的是真的，但是，哼，那玩意沒有人見過，作為沈家的一員，我也從未聽說過。」
「不，我當然信你。但是，你知道，這場戰鬥並非兒戲，我們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
「只是沒想到曾經稱霸一方的沈家，如今竟變得這麼憋屈，砧上魚肉，任人宰割。也不枉我這一輩子，竟能碰上這樣的大場面，哈哈哈哈——」
「放心，這點大是大非我還分得清的，你還是先想想等結束后怎麼跟姓姜的那傢伙還有那個女孩解釋吧。」
那邊又交代了幾句，他只是漫不經心的掃視過走廊的地面，敷衍的「嗯」了幾聲。
掛斷電話，男人靠在窗邊，目光深邃悠遠，許久都未說話。
————
護衛監管局。
出發前，姜傅和什惡羅起了爭執。
「我們為什麼不能去？那三個人是我們放跑的，就應該由我們抓回來！」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出於實際情況考慮，你們留在這兒會更安全。」
「安全？現在沈家亂成這樣哪都不安全！」
「你們也清楚敵人的實力，若是現在邊境淪為戰場，你們怎麼辦？你們又能做什麼？」姜傅神色嚴肅，厲聲說道，「想要報仇也應該掂量掂量自己，一味向前沖只能是送死，服從命令！這點道理沈柚應該教過你們吧？」
「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們？！」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是臉色一變。
「莫許！」胖子怒斥道，目光陰沉，狠狠瞪著他，臉色十分難看。
雖然在莫許眼裡，姜傅只是一個嗜酒如命，無所事事的草包，在進護衛局的第一天他就打心眼裡瞧不起他，但姜傅怎麼說也是沈蘊南拜過把子的兄弟，欽定的護衛局局長，就連沈柚再不情願也得叫他一聲「叔」。而莫許的此番話，明擺著要以下犯上。
莫許自然也意識到了，雖然心中知道這樣不妥，但眼睛還是固執的瞪著姜傅，怒氣絲毫未減。
氣氛凝固，所有人都看向姜傅，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反應。
雖然他平時弔兒郎當的，但若真的發起火來，周身也帶著極深極強的壓迫力，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心驚膽戰。
由此一來，面對成熟穩重的姜傅，還是毛頭小子的莫許氣勢就落了下風。
然而，沉默片刻，姜傅的神情也沒有多大波動，不慍不怒的盯著他，只是聲音又冷了幾分：「我的確沒有資格。我不會攔你們，只是奉勸你們一句，既然你們願意成為什惡羅的一員，就應該明白你們是一個團體，你們每個人的生命安全就不再只是你們個人的問題，而是關聯著所有人，包括沈柚。」
他想起了那時的她，寧願豁出性命也要救他們脫離火海。而如今，他們卻如此莽撞，視戰場為兒戲，視自己的生命為鴻毛，視沈柚為他們做出的努力為虛妄。
他感到憤怒和心寒，不知道是為了這群青澀未褪的孩子，還是為了沈柚。
「你們已經成年了，只要你們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世上沒有人能夠逼迫你們做什麼。」他頓了頓，接著毫不留情的說道，「當然，如果你們負得起的話。」
沒有人出聲反駁，四周突然安靜得可怕。
見無人說話，姜傅也沒再浪費時間，轉身便走。
汽車發動引擎，轟鳴聲響起，一隊車輛揚長而去，轉眼間，門口便只剩下幾縷殘留的尾氣和塵埃。
莫許始終低著頭，雙手緊握拳頭，臉頰因為憤怒而脹紅，雙眸赤紅，看起來就好似受傷的豹子般，充滿了暴虐。
片刻后，讓其他人始料未及的，他突然向門口等一輛車沖了過去，身影快得如鬼魅一般。
但好在，胖子眼疾手快，反應及時，拉住了他。
「行啦，這種時候別耍小孩子脾氣。」他頗有些無奈。
「怎麼？你也想留在這當個縮頭烏龜？」莫許粗暴的甩開他的手，「哼，是啊，你也只有這點膽量對吧？」
急怒的他開始了無差別攻擊。
胖子在暗地裡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我不想去啊？但是……」胖子有些泄氣的說道，「我們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還會拖累他們。」
「能不能幫上忙不是你說了算的！若不是護衛局裡出了叛徒，我們早就抓住他們了！」
果然，他還是在怨護衛局。胖子在心中嘆氣。
「雲長，你勸勸他……」胖子一邊死拽著莫許的胳膊不肯放手，一邊向一旁的雲長求助。
而此時的雲長卻無暇顧及他們，此時的他正目光炯炯的盯著電腦屏幕，指尖不時敲打著鍵盤，神情凝重，對他們這邊的矛盾仿若未聞。
那是他請求姜傅從中央調控局調來的全市的監控視頻，從開始到現在，他便坐在電腦前沒有動過。
見雲長不為所動，一直冷眼旁觀的譚易寒突然出聲：「你幫不上忙的，莫許，你知道，那時候輸的本來就是我們。」
如果不是犧牲了兩個人當誘餌，如果不是從背後偷襲，如果沒有林啟生那小子……
他急促的喘了口氣，將心裡的煩躁壓了下去。
「所以呢？你難道就不想找他們報仇嗎？」莫許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期望能得到一個支持者。
但最終譚易寒只是懊惱的抓了抓頭髮，回答：「當然想，所以得先確保自己活著才能報仇啊。」
他的頭髮亂了，額前的劉海耷拉著，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莫許恨鐵不成鋼的別過臉，雖然仍舊生著悶氣，手上卻不再和胖子賭氣掙扎了。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姜局長說的沒錯。」胖子撇撇嘴，往莫許那邊靠近了點，壓低聲音道，「老大為了救我們差點沒能出得來，我們不能這樣隨便冒險。」
「若不是那三個人，那麼多人也不會死，老大也不會現在還躺在醫院！一點消息也沒有……」莫許吸了吸鼻子，想起男人殘忍無情的割開兩人的喉嚨的那一幕，他只覺得渾身發涼，心臟彷彿被萬千根針扎一樣疼痛難忍。
「所以，你覺得如果老大在這兒的話，她會准我們去嗎？」
胖子無心的一句話卻讓莫許彷彿被高空墜物砸中了般僵住身子。
他怔怔的站著，獃滯的看著某一處，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因為，你們對我來說，很重要——」
「比什麼都重要。」
腦海里閃過她的聲音，莫許難堪的紅了臉。
接著，他泄了氣，乾巴巴的說道：「所以我們就只能在這大眼瞪小眼？」
「想得美。」譚易寒「哼」了一聲。
「地下武器庫里還有那麼多人，按吩咐，我們得送他們去水濱廣場和那邊的群眾匯合，還有那個主法醫，等救護車到了就送醫院去。」他從花壇邊緣的瓷磚上起身，拍了拍屁股，斜睨著莫許，「想休息，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