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危機
林啟生很想知道既然已經有了偽裝,為什麼還要繞遠去另一個出口。但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他便看見了大門口由穿著棕色衣服的人圍成的半圓將護衛局緊密包裹得水泄不通。唯留一個只夠兩人進出的缺口疏通避難群眾。
走在前面的男人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冷笑一聲,別開了眼,像是看見了什麼煩心的東西一樣,說:「我們得快點了。」
林啟生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加快了腳步,領口還有斑斑血跡,為了不讓人察覺,他只能埋著頭遮掩,濃重的血腥味迫使他憋著氣,頭暈目眩,想起這件衣服主人的死相,他更加呼吸困難。
幸運的是,周圍的人群注意力都在逃生這一件事上,且不光是他的衣服上有氣味,不知從何而來,人群中也瀰漫著一股刺鼻的鐵鏽味。他閉了閉眼,忍住了噁心。
手邊突然傳來暖意,林啟生看過去,一隻小手正艱難的握著他的手。因為三人逆著人流而行,林凡生被推推搡搡的擠在了後面,逐漸跟不上兩人的腳步。
他的眸光千變萬化,最終還是回握住林凡生的手,將他拉在身邊,擋住了川流的人群。
有了衣服的偽裝,兩個高大的男人逆流而行的舉動並沒有引起注意,林凡生在兩人的掩護下也順利繞回了C區。
所見之處是滿目瘡痍,很難想象這裡幾個小時前還人來人往,空氣里充斥著灰塵和屍體燒焦的氣味,林啟生終於知道先前的怪味是從哪發出來的了,他低著頭,努力不讓自己去看廢墟下的斷肢殘臂。
一樓的出口被高層墜落的石塊堵住了,在男人一聲咒罵后,三人無可奈何的前往二樓。林啟生能感覺到時間緊迫,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那個男人來說。
能夠通過的道路多多少少都有著大大小小的阻礙,若是被倒下的門框或窗戶絆倒或許只是皮外傷,但若跌在地上時看見的是一具屍體,就讓人無法接受了。
林凡生手忙腳亂的直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跑去了角落,狂嘔不止。
「沒事吧?」林啟生連忙過去安慰,看著他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他依舊是止不住的擔憂。
兩人的突髮狀況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停下飛快的腳步,回頭看過來,眼中滿是輕蔑和不屑。
「才五年不見,你竟然窩囊到怕這種東西了嗎?」他將腳邊的屍體踢翻,看著屍體空洞灰暗的眼睛,狠狠剜了一眼,「站起來,394,別忘了這些人都是你殺的,你還沒資格愧疚。」
暗涌的空氣瞬間凝固,窗外的烏雲飄過,遮住了月光,但只是一瞬,隨即亮了起來。
林啟生拂著他的後背的手僵住,陰影下,他的表情晦暗難明。
或許是憤怒,失望,不可置信,但林凡生不想在意。他自認為做得沒錯。他不是什麼聖人,無法做出自我犧牲的事。他只是想活著,僅此而已。既然如此,其他人的看法便不那麼重要了。
「是啊……」他喃喃自語,站起身來,躲開了林啟生的手,「是啊。」
他的手,無聲的垂落。
從里側的樓梯間上去到達二樓,樓梯口的門大敞著,穿過對面殘缺的窗戶可以看見遠方緩緩升起的旭日,屋頂上斜著一道橫木,在半空中搖搖欲墜,橫木的那邊是被強大的衝擊力壓迫成的一個拱形的空間,被兩邊的碎石塊支撐著,裡面漆黑一片。遠離了人群的喧鬧,四周靜悄悄的,不管多輕的腳步聲在此刻都變得清晰可聞,風穿過走廊盡頭的窟窿吹著地面上的紙張和塑料碎屑,發出滋啦的聲音。
很難想象這裡發生了什麼,窟窿後面是一塊寬闊的平地,地基的顏色還印在地面上,建築卻沒有了。就好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切開,徒留在橫截面整整齊齊的切口。從窗戶看過去,對面殘留的建築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害,主牆幾乎全部崩塌,化成殘垣斷壁。離得遠一點的牆面上,玻璃被震碎,唯留窗戶框被扭扭斜斜的壓在原地。
林啟生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半天說不出話來。
反觀其他兩人則冷靜得多,男人眼皮都沒抬一下,林凡生別開臉,似乎是故意不去看。
走到樓梯口時,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把後面的兩人嚇得一愣。他看著門后被掀翻的一個橫櫃,臉色漸冷,眸光沉沉。
林啟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半人高,大約一米長的鐵櫃倒在門後面,緊貼著門面,而在門口的地面上,一道道細長的劃線十分清晰,很明顯是推拉的痕迹。
「咯噔」一下,心臟劇烈活動起來,彷彿快要跳出喉嚨。他努力抑制著激動的情緒,可手指依舊不斷顫動著,就像一個繃緊了的氣球,輕微的一個動作都可以將他引爆。
他很清楚那意味著什麼。
既然他都明白,男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將目光移到了前方走廊的拐角,兩邊堵塞著雜物,遮擋了視線,卻也足夠讓人施展身手。
的確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林啟生以為他會做出什麼事來,比如向先到這裡的人喊話,或是直接開槍威懾。但他什麼也沒說,槍也好好的放在槍套里。他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過去。
林啟生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的,裝作沒事人一樣跟著他走過去,或者直接把話挑明,但那一刻他只是手足無措的愣在原地,期待著,又或是害怕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他一時間竟摸不清自己的想法,想不到他期盼著的,某種結果。
直到走在前面的男人熟練的從腰間抽出匕首,就像在審訊室里一樣,毫不留情的,毫無顧慮的,割開喉嚨,看著鮮血噴涌而出,見證自己手上的一條又一條人命。他從不愧疚,從不懺悔,就連一個噩夢也沒有。
他從不低頭去看手下的冤魂。
殺人,變成了家常便飯。輕而易舉,易如反掌。
這便是林啟生決定的緣由。
無關大局,無關私情。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認同,無法忍受。
就像在那條幽暗的巷子里一樣,他可以為了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豁出去。僅僅因為那是一個人,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而如今,他不想再繼續懦弱無能,愚昧無知下去了。只有當他真正鼓起勇氣做出行動時,他才能夠保護自己的親人。
只可惜,來不及了。
突襲來得太快,去得也太快。
兩邊的拐角后衝出兩個快得模糊的人影,直衝男人而去。兩面夾擊,始料未及。
只需要不到一秒鐘,男人就會被兩邊的人一起制服,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然而,這一秒鐘,對男人來說,綽綽有餘。
眼前的一幕彷彿被人按了兩倍速的加速鍵,快得讓人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麼,一切就已經全部結束。
林啟生瞠目結舌的呆立在原地,震驚迫使他的身體僵硬無比,腳底彷彿生了根,半分也移動不了。
太快了。
他的動作,決心,狠意,像是刻印在了身體里,大腦里,本能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像這只是理所應當的一樣。
殺人,殺人,殺人。
就如同一個精準的機器,系統里只有這兩個字。每一個動作,每個瞬間,不多不少,凝練無比,沒有一個多餘的舉動,沒有一刻差池的猶豫。
這僅僅是一個過程,一次演算法,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隨著兩個人摔落在地的聲響,演算法結束,男人手裡的匕首又有了新的血跡,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失去生氣的臉,就像看著一堆由破布縫成的布娃娃。
沒有意義的殘缺品。
懶散,無趣。
看著這一幕,林啟生緊攥著拳頭,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進了肉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結束的時候,不知從何而來,一個聲音大吼:「莫許,就是現在!」
話音剛落,在男人的身後,屋頂里拱形的空間,就著不顯眼的漆黑的背景板,一個人影從裡面一躍而下。
莫許對上的,是男人驚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