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子彈

  在魚龍混雜，混亂不堪的人群中，想渾水摸魚的逃離護衛局並不難。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從外面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串鑰匙。

  房間里一片漆黑，不過從屋外透過來的光線也足以看清他的樣貌。他面無表情的掃視過陌生的兩人，當目光觸及坐在桌后的林凡生時，他停了下來。

  「該走了。」他說。

  還未等林凡生做出回答，秦有月似乎已經認出了來人，尖聲叫道：「是你！」

  被狠厲的目光瞪住，她的嘴巴張張合合，意識到現在不是自己該說話的時候，她識趣的閉了嘴。

  「他們要跟我一起走。」林凡生站了出來，瘦弱的身板在男人面前看起來弱不禁風，「我們說好了的。」

  他在談條件，但男人似乎並不領情。

  「我的任務只是把你帶回去。」他冷冷道。

  「我已經把所有關於辰星的事都告訴他們了。」早已料到這樣的局面，林凡生不慌不忙的使出殺手鐧，「如果你們不想泄露情報的話，就帶他們走。」

  聞言，男人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波動，他冷得沒有一點感情的聲音響起：「是嗎？」

  拔槍的速度如此之快，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等已經被消音了的槍聲響起，子彈越過林凡生頭頂，直取他身後的人的心臟。

  「咚」的一聲，應聲倒地。

  等其他兩人愣愣的看過去，秦有月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這一幕，彷彿一記重鎚撞在兩人心上。

  「有月！」林啟生衝過去，跪在地上將她抱起來。

  鮮血流了一地，黏黏糊糊的粘在手上，劇烈的疼痛迫使她抽搐起來，她大口的喘著氣，可被破壞的心臟早已喪失了供氧能力，幾近窒息。

  被子彈打穿身體所引起的痛感是無法想象的，沒有深情的對望，沒有唯美的告別，她甚至都不知道現在將自己抱在懷裡的人是她心愛的男人。

  很疼，心臟在短暫的極速跳動后逐漸平息，沒有了聲響，依舊溫熱的血液劃過身體，滴落在地，變得冰冷，彷彿已經消逝的生命。

  林啟生手足無措的緊捂著她流血的胸口，卻是無用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懷裡的人痛苦的掙扎著，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著自己手。

  可他什麼也做不了。

  漸漸的，她的呼吸變得微弱，瞳孔里的一點明亮像是劃過夜空的流星，轉瞬即逝，只留下若隱若現的光跡，泯滅於黑暗中。

  她不動了。

  「有月？」林啟生輕輕呢喃著，帶著恐懼，帶著顫抖，他很害怕，害怕她再也沒有了回應。

  像是一場可怕的噩夢，懷裡的人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了往昔開朗的笑意，徒留深不見底的空洞。

  就像是在前一秒，這雙眼睛還有神的看著他，不過裡面充滿的，只有悲憤，悔恨，憎惡。

  「有月！」

  什麼動靜也沒有了，他悲戚的怒吼聲在空曠的審訊室里回蕩，得到的，只有冰冷的迴音。

  一旁的林凡生獃獃的看著，透亮是眼裡逐漸混沌，無數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無比複雜。

  他轉過頭，憤怒得通紅的眼眶中，那雙眼裡充滿的，是尖銳的恨意。

  這些人，就是一群惡魔！

  男人無視了他的怒意，舉著槍的手微微一偏，對準了林啟生，可下一秒，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要想殺他，就先殺了我！」林凡生稚嫩的聲音響起，卻帶著狠辣的決意。

  見狀，男人眉頭一緊，扣緊扳機的手鬆了下來。

  「帶著一具屍體混出去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還是說你想把我留在這，讓他們發現我身體里的「線」嗎？」

  線。

  聽到這，男人的目光犀利起來。

  林凡生毫不避諱的與他對視著，這一次，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要當他亮出底牌，男人不敢開槍，他便已經勝券在握。

  果不其然，男人猶豫了一會，似乎是在權衡利弊，最終，他放下了槍。

  「我可以帶他走，但如果在路上你們敢耍什麼花樣，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他用幾乎是傲慢的語氣說道，「你應該知道，394，如果萬不得已，我們不介意再摧毀整個護衛局。」

  一顆心總算落了地，他護住林啟生的雙手垂下，識時務的回答道：「當然。」

  確認這邊已經沒有了問題，他轉過身，跟著林啟生一起蹲在地上，看著秦有月毫無血色的臉，心底浮起酸澀。

  他不得不承認，從一開始他就想過這種可能。但他也抱著僥倖心理，想著辰星或許不會那麼殘忍無情。

  是他錯了。

  「哥哥。」他輕輕出聲，看著林啟生顫抖著的身體，晶瑩的淚光劃過臉頰，心臟隱隱作痛，「我們該走了。」

  沒有動靜。

  「時間有限。」門口的男人冷聲催促著。

  「哥哥，你聽我說！」他想抓住林啟生是手，卻被他像火燎一般甩開。

  他有些驚愕，對方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愣了半晌。

  「你到底是誰？」

  他問了這麼一句話。

  剎那間，一句話彷彿在兩人之間撕開了一道口子，氣氛瞬間降入冰點。

  林凡生感覺心裡被狠狠撞了一下，鈍痛。

  「我是你弟弟。」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一絲哭腔，「永遠都是。」

  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林啟生苦笑著，眼角的淚滴快速劃過側臉：「我弟弟從來不會做這種事，也從來不會傷害我……和我身邊的人。」

  「沒錯。」林凡生沒有半點猶豫，堅定的樣子倒是把林啟生看得一愣，「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哥哥，我做的這一切只是在救我們的命。」

  他說「我們」。

  「你害死了她。」雖然知道罪魁禍首是那個陌生的男人，但他還是不受控制的將怨氣發泄在林凡生身上。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而林凡生也沒有否認，只是咽下了喉嚨里的苦澀，低聲道：「這是我的錯。但如果我不冒險，我們都會死，我的確十惡不赦，但有舍才能有得，我用她的命換你的……」

  他的眼裡盈起水光，彷彿說下一句是多麼艱難。

  「我不後悔。」

  他終於強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嗚咽著哭出聲。

  見狀，林啟生的表情有了些許動搖。

  至少，他還能有選擇，有勇氣，能冒險。而看著懷裡的人痛苦的死去，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她的死，難道不應該怪自己嗎？

  是他的無能害死了她。

  他似乎，沒有資格和理由去責怪他呢。

  「這是……有月姐姐用命給你換來的活路，哥哥。」林凡生抽泣著，聲音斷斷續續。

  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被靜了音，一切消失不見，黑暗吞噬了所有，眼前只剩林凡生滿是淚痕的臉。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

  他說：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光，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