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錄：禁忌（下）
門被毫無防備的撞開，將裡面的十幾個人猝不及防的嚇了一跳，桌上的玻璃杯被失手摔在了地上，反倒是把突然闖進來的人驚得一愣。
「你他媽有病啊？你手斷了？不會敲門？」屋子裡響起憤怒的呵斥聲。
萬耳一邊對著門口罵罵咧咧，一邊徒手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丟到了垃圾桶里，他剛直起身，便瞥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陸參盯著地上一灘白酒陰沉沉的臉色，又連忙彎下腰，邊用抹布擦拭著，邊笑著打哈哈：「老大，這酒啊有消毒的作用，用它來擦地板，特別乾淨！」
陸參沒有說話，而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地面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潔凈，才安心的轉過目光，看向闖進來的手下，懶洋洋的問道：「出什麼事了？」
「報告首領，西區商業街出現大量不明車隊，疑似一次大型的人口販賣非法聚眾。」
「就這點破事？」聞言，萬耳不屑的「哼」了一聲，「都給你們說過多少次了，西街是歐陽家的地盤，咱們惹不起，你要是把他們元老會的惹毛了，以後誰給咱們飯吃？啊？真以為你們扛著幾把槍就了不起了？錢——」
他拖著長音，食指和大拇指上下摩擦著，做出「錢」的手勢。
「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萬耳一翻苦口婆心，卻沒能勸動貿然闖進來的士兵，他不為所動，而是靜靜的看著陸參，等待著他的決斷。
過了許久，陸參耷拉著的眼皮才緩緩撐開，看向萬耳：「你在姓於的手下待了多少年了？」
「我？」萬耳的臉色變了變，似乎這個問題觸及到了什麼敏感話題，他猶豫片刻，答道，「前首領剛上任的時候我就跟在他身邊的，大概……五年了吧。」
「那在此之前，你都是怎麼處理這些事的？」陸參繼續發問。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為陸參在考驗他，萬耳的神情堅定起來，「實在沒辦法，元老會是我們和外界交易的唯一渠道，如果哪天他們斷了地下城的經濟來源，我們都得活活餓死。」
陸參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可眼神卻是冷冰冰的，看上去深不可測。
「很好。」他笑眯眯的讚揚道。
接著，他突然起身，話鋒一轉，不再是之前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清冷乾脆的聲音響起，向著士兵吩咐道：「組織城裡除護衛部之外所有可以派遣的人員，全部集合，十分鐘后我要看見所有人。」
迅猛的語速將士兵說得有些懵，片刻的茫然後，他的臉上不可抑制的浮現出喜悅的神色，擲地有聲的答道：「是！」
「誒？老大，你這是……」萬耳疑惑不已的看著士兵奪門而出，結結巴巴的問道。
但陸參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再次向著屋子裡另外的人說道：「傅竺，武煜城，江迎天，分別帶領一支隊伍，分別前往北、東、南三個街區，控制住其他三家，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是！」
三人的應答聲震天響，不光是服從，臉上還有迫不及待的興奮。出去時，三個人戲謔的看著萬耳，一人還朝他比起了中指，十分得意。
「江懷，你帶一隊人，封鎖地下城的所有通道，絕不能讓他們逃到外面去。」
「明白！」
屋子裡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萬耳手足失措的站在原地，想要插話，卻沒有機會。
「聞書，你跟我一起去歐陽家，把上次擬定好的協議帶上。」
「現在？」窗邊的書桌后，一個瘦小的男人總算從一堆雜亂的大頭書里抬起頭來，大大的黑框眼鏡後面，一雙眼睛煩躁的看著陸參，「協議等把他們全部抓回來再簽也不遲……」
「等那群老油條聚在一起，要是不見血，你覺得他們會簽嗎？」
「唉，好麻煩啊。」
陸參收拾好裝束，看著聞書已經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剛想開門，卻被逼急了的萬耳攔住。
「老大，你們這是幹嘛？什麼協議啊？我怎麼都沒聽說過？」他仍舊笑著裝無辜，彷彿這件事只要不捅破，不明說，就不會發生似的。
「劃分地下城勢力的協議，從此以後，地下城只有中央軍部，沒有元老院。」聞書走上前來，聲音低沉，仍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笨蛋，趕緊讓開。」
可萬耳非但不讓，還似乎聽見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似的：「哈？你們說什麼呢？沒有元老院，那我們怎麼辦？」
「中央軍部將全面管理地下城的一切事務，也同樣得到元老院的所有權利，啊，和笨蛋解釋起來就是麻煩……」
聞書有這樣的耐心，可陸參卻沒有多少時間在這跟他多費口舌，毫不留情的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和元老院勾結做出的那些事，萬耳。從即日起，暫押地牢，聽候發落。」
話音剛落，兩旁的守門員將他團團圍住，壓制著他的雙臂，就想將他從出口拖開。
「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們瘋了嗎？！」萬耳拚命掙扎著，卻還是抵不過兩人的力氣，被狠狠摁在了地上，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不甘的破口大罵，「你們這是在造反！」
陸參已經不見了人影，唯獨聞書在前腳踏出去的后一秒，轉過頭來看他。
「這不是造反，是政變，笨蛋。」說完，他弓著背走出去，嘴裡嘀嘀咕咕著什麼，唯一能聽清的只有一句：「哎呀，好麻煩呀。」
萬耳啞口無言，等陸參走到樓下時，才聽見樓上的窗口傳來嘶聲怒吼的咒罵聲：「陸參，你不得好死！」
這一晚的地下城，熱鬧非凡。
槍聲，叫喊聲，響成一片，但沒過多久便悄然消逝。
元老院雖然也擁有屬於自己的私人部隊，但與中央軍部比起來，實力懸殊實在太大，沒抵抗一會便潰不成軍。
剩下抱頭鼠竄，想要逃到城內的人也被守株待兔的江懷逮了個正著。
僅僅一夜之間，十幾年來，元老院作威作福，中央軍部忍氣吞聲的局面被打碎得一乾二淨，各方勢力重新洗牌，中央軍部的地牢一時間人滿為患。
這便是陸參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按原本的計劃，是用武裝逼迫元老院四大院長簽訂將權力交付給中央軍部的協議，只可惜，其他三位全都已經送進了軍部里，唯獨這歐陽家的院長，卻在當天晚上，慘遭殺害。
在傭人們的指引下，陸參一行人踹開了房門，可目光所及的，唯獨只見老人一絲不掛的仰躺在床上，脖子處一道深深的划痕，鮮血流得滿地都是，肚子上被剖開了一個大洞，隱隱可見裡面的各種器官。
他的眼睛大睜著，像是生前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怪物，瞳孔渙散，早已沒了氣。
場面極度殘忍血腥，一行人還未走進去，多數人就直接在走廊吐了，就連陸參也忍不住掩蓋口鼻，眉頭緊鎖。
床柱的四角都綁著繩子，但已經被用蠻力扯斷了，床頭的花瓶被打碎，一截碎片就放在被褥上，浸滿了鮮血。
床邊有許多血紅的腳印，一直延伸到窗邊，沒有穿鞋，赤腳的，從大小立刻就能判斷兇手的大概年齡。
「應該是在12到15歲之間。」當調查員當眾宣布這一消息時，有人震驚，有人嘲笑，有人沉默。
唯獨陸參就靠在窗邊，眺望著窗外的城市，仿若未聞，幽幽的出了神。
「老大，反正元老院都要沒了，這件事對我們也沒太大影響，要不要繼續查？」
當江懷湊過來詢問他時，陸參快速斂去臉上異樣的情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緊不慢的回答道：「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