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錄:禁忌(中)
兩個男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誰也沒想到前一秒還溫和乖順的女孩轉眼間便變成了這副兇惡冷酷的模樣。
尤其是被沈柚扭傷了雙手的男人,關節仍隱隱作痛,他愣怔的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和一灘橙汁,若不是現在站在那兒的沈柚陰沉沉的看著自己,他幾乎要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其實沈柚根本沒用上全力,若她真想把他的雙手給擰斷,易如反掌。
但她沒有。她還抱有一絲希望。
「臭丫頭!」蹲在桌子旁的胖男人呵斥一聲,猛的起身,衝過來就要抓住她。
可是一轉眼,他便被沈柚擒住雙手,向下施壓,狠狠摁在地上。
雙手被別在身後,動彈不得,男人連連求饒。
但沈柚卻毫無反應,表情獃滯的看向還站在那兒驚訝不已的男人。
「你們,想,幹什麼?」她說得極輕極慢,一字一句,十分認真,似乎想要一個滿意的回答。
但男人早已經嚇傻了,哪還能說得出話來,在驚慌的幾秒過後,男人轉過身,拔腿就跑。
可還沒等他碰到門把手,便被人從身後往後一扯,隨即天旋地轉,腦袋磕在地板上,撞得他頭暈眼花。
等他緩過神來,才發現沈柚正騎在他身上,雙手捏著他的脖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回答我,你們要幹什麼?」她空洞的聲音響起,「對我。」
像是怕對方聽不懂她的話,停頓片刻后,她補上了最後一句。
她的手就放在他的脖子上,彷彿隨時都可能用力,直接掐斷。
見識過了她的力氣,男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哆哆嗦嗦的說道:「我……我們是地下城的,人……人販子。」
聞言,沈柚愣了一下:「人販子,是什麼?」
「就是販賣人口的,主要目標是……是小孩。」
「為什麼,要販賣,人口?」
「為了錢。」
「錢,是什麼?」
男人張張嘴,沒回答得上來。因為恐懼,他對她基本是有問必答,也沒過過腦子,可誰知她的問題越來越離譜。
但沈柚沒有繼續追究,而是止住了話頭,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你們,是想,傷害我,對吧?」她竟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句話。
男人啞然。詫異,畏懼,疑惑混雜在一張臉上。
這女孩不會是個傻子吧?
他無言以對,大腦飛速運轉,想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才能安全脫身。
可沈柚卻不讓他回答了,她從他的表情里已經找到了答案。
「你們,想要,傷害我。」
不是疑問句,而是明明白白的稱述語氣,看著她的面容百般變化,最後竟露出一個類似悲傷的表情,男人驚訝不已。
「為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會這樣?」她痛苦的掙扎著,重複著,百思不得其解,「你們不是……」
她的情緒十分激動,掐著他的脖子的手越來越緊。
男人感到窒息,開始拚命掙扎,可沈柚此時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為所動。
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要找的東西,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為什麼會沒有呢?
她死命為了一點較勁著,就像在奇怪為什麼太陽會在西邊升起一樣。
不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就在男人快要暈過去的時刻,她猛的起身,手放開了他的脖子,目光轉向門口。
一定會有的,肯定會有的,不在這,就在其他地方。
她走過去,甩開門,剛準備衝出去,一記力道擊中她的側脖頸,頓時,眼前一片暈眩。
雙腿無力的跌倒,她躺在地上,朦朧的視野里闖進兩個人。
最初守在門外的兩人。
感覺到兩個男人傾下身,抓住了她的雙臂,將她拖進屋內。
之後,她便陷入了黑暗。
「媽的,那小丫頭片子力氣可行啊,我現在脖子都還疼。」
「我還不是被她一手擒拿摔在地上嗎?咱倆差不多。」
「嘖,我這都有淤青了。」
再次醒來,沈柚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四肢被捆得死死的,嘴裡也被一團布堵住,她似乎被裝在了一個狹小的盒子里,就連動身也十分困難。
前方傳來那兩個男人的聲音,沈柚感到自己正在移動中,想必是被放在車裡的後座上。
不久,車子停住了,裝著沈柚的箱子被抬了出來,四周傳來密集的嘈雜聲,像是進了集市。
「我說,就這玩意,能賣給那些老東西么?要是她一不高興把人殺了怎麼辦?」
「反正那時候錢到手了,人死不死,關我們屁事!那邊的買家我都聯繫好了,那老頭,挺噁心的。」
「怎麼個噁心法?」
「怕是要捆在床上干那種事,之前有多少小孩死在他手上?老不死的變態!」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咒了一聲。
「嘿嘿,老變態和小傻子,絕配!」
喧鬧聲逐漸退散,沈柚感覺自己被抬到了桌子上,突然,箱子被人打開,沈柚被突然的強光刺得睜不開眼,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口中的布被扯出來,可還沒喘幾口氣,卻又被一個杯子堵住。
杯子里的液體沿著杯壁流下,一些灌進了喉嚨里,一些順著臉頰滴落到了箱子里,一些竄進了鼻腔,引得她連連咳嗽。
「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了,丫頭。」
意識下沉的最後一秒,她的視野里是男人故作無奈的冷漠嘴臉。
如果她真的想逃,他們是絕對困不住她的。可此時的她,卻心甘情願的睡去,妄圖逃避現實。
沈柚一向認為自己是個狠心的人,她可以為了自己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在所不惜。
可當她滿懷期待,在這個城市裡尋找著她所希望的這裡本應該擁有的東西,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像一個費盡千辛萬苦考了滿分,卻沒能拿到屬於自己的小紅花的孩子。
她感覺自己被欺騙了。
這是不能容忍的,當滿心歡喜付諸東流,黯淡無光的生命中唯一一束光熄滅,黑暗與絕望如洪流般撲面而來,將她淹沒。
她對這個世界大失所望。
但她什麼也不懂。沒有人來教過她,沒有人來關心她,沒有人知道女孩躺在屍骨血海中,被謊言無情的拖向深淵。
她不會哭泣,不會求助,不會訴說。
在她的認知里,唯一的方法,只有殺戮。
意識在朦朧中蘇醒,她眯著眼,模糊的視線里是一張笑得病態的臉。
她的雙手雙腳被分開綁住,繩子將手腕腳腕勒得死死的,身下是柔軟的被褥,她感覺自己的衣服被剝了個精光。
當眼前的人臉慢慢逼近,身上傳來噁心的觸覺,她緩緩閉上眼。
認輸。
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
窗外是燈火闌珊,橘黃色的暖光將著幽暗陰森的地下城照得通明,夜晚寂靜無聲。
女孩的夢想最初在地下悄然生根,最終也在地下悄然幻滅。
她輕聲呢喃道:「騙子。」
不知外面的旭日是否升起,不知天際是否掛著一顆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