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脅迫
四周是灰白的牆壁,頭頂天花板的白熾燈發出刺眼的光,但這並不礙事,因為他始終低著頭,沉寂在自己片刻的陰影里。
外面靜悄悄的,距離那人離開已經過了四個小時,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話說回來,那個人的名字他都還不知道,只聽周圍的人叫她「老大」。
一個古怪的稱呼。
至少在護衛局這種地方是不會這麼叫的吧。
還有跟著她的那群人,打他的那群人,怎麼看也不想是衛士,倒像是黑幫的小混混,只不過穿著更富裕了些。
還有,下手更狠了些。
他試探的揉著側臉,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上面肯定有著大塊淤青,很疼。
當然,這些都是小事,目前他最擔心的,還是三個月前的那件事。
如果,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那他得蹲多少年的牢獄啊……
沒有他的話,弟弟怎麼辦……
林啟生從來沒有這麼頹廢過,他雙手掩面,白光從指縫中溜進眼瞼,咫尺若天涯,就如他永遠也抓不住的希望。
那一點光。
從小時候獨自流浪街頭,在這城市的夾縫中謀生,到後來遇到了另一個人,可以相依為命。
他拼盡全力,也找不到一個安家之所,就連弟弟的葯也買不起,最終,還作繭自縛,落得個悲慘的下場。
他從來,從來就沒有辦成過一件事。
不知道他的行徑暴露后,弟弟會怎麼看他呢?還有……有月。
如今的他幾乎不敢叫這個名字。
或者說,他不配叫這個名字。
「啊啊,真是太失敗了。」
無論是生活,還是感情,他的人生就是如此,無人問津的生下來,再無人問津的死去。
可有可無。
「是挺失敗的。」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打開,竟連一點腳步聲也沒有,林啟生將臉從雙手中抬起來,本以為能看見之前那個人,卻發現門后是一張陌生的男人的臉。
但當他看見那人身後的兩個熟悉的身影時,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哥哥!」
從門后溜進一個小個子,林凡生跑過來抱住他,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血色。
秦有月也走了進來,一雙眼睛嚴肅的看著他,希望他能對現在的情況有所解釋,但林啟生只是低著頭,迴避著她的眼神。
「合家歡的場面,真讓人感動。」譚易寒靠在門框,冷冷說道,瞳孔空洞的盯著三人,「又噁心。」
「隨你怎麼說,畢竟你就只有那點本事。」秦有月回口反擊,「什麼時候放他出去?我們可不想跟你一個瘋子浪費時間。」
但這樣的挑釁似乎激怒不了他,譚易寒走進來,眼睛卻直直的看著林凡生:「什麼時候不是我說了算的,不過嘛,這段時間,我們得好好聊聊。」
秦有月看出了他的意圖,伸手過來攔他,卻被他隨手一揮推倒在地。
「別礙事,女人。」
見狀,林啟生也意識到不對,站起來將林凡生護在身後,警惕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是那群人中的一個,將林凡生接過來的人,可是,就算他犯了事,也跟弟弟沒有關係……
他們想要幹什麼?
面前的人越來越近,他不自覺的後退幾步,譚易寒本來就比他高了半截,氣勢逼人。
「我不想跟你玩什麼猜謎遊戲了,小朋友。」
這句話是對林凡生說的,可下一刻,譚易寒突然伸手揪住林啟生的衣領,往自己的方向一拖,一隻手狠狠的將他的腦袋往桌上一摁,「砰」的一聲,還未等頭暈眼花的林啟生反應過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便抵住了他的後腦勺。
「哥哥!」
「你這個混蛋!」
秦有月咆哮著快要衝上來,卻被一個小小的拉開保險的聲音嚇在了原地。
「別賭我不敢開槍,你們輸不起。」他漫不經心的說著,彷彿手上的一條人命就像一隻螞蟻般渺小,輕如鴻毛,「反正你們這種人就算全死光了也沒人會在乎。」
「你到底想幹什麼?!」秦有月氣紅了眼,咬牙切齒的說道。
「很簡單,總之,你哥哥的命現在就在你的手上了,小朋友。」他看向林凡生,說,「誰指使你的,你是什麼人,想在這兒幹什麼,有什麼目的,全部坦白,不要撒謊,我耐心有限。」
簡潔明了,這讓林啟生想起了之前那個人,審問他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而現在這話卻不是對他說的,但這什麼跟什麼啊?跟他弟弟有什麼關係?還坦白?
可縱使他現在一頭霧水,疑惑萬分,也不敢亂動,屏息凝神的盯著灰色的桌面。
「我沒有什麼目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來見哥哥的,放過我們好不好?」見林啟生命懸一線,林凡生總算淡定不下來了,他的眼眶泛起淚花,淚珠源源不斷的滾落,像斷了線的珍珠,沒有了攀附。
「你神經病吧?小凡怎麼你了?坦白什麼啊?」秦有月忍無可忍的破口大罵起來。
「我真的,真的沒有……來找我的是你們,讓我到這兒來的也是你們,我真的不明白……」
瘦弱的身軀承擔不起太大的情緒波動,林凡生剛才發過病,吃完葯,跟著他們到這裡,身體早已疲憊不堪,他不堪重負的蹲下身,臉色蒼白得如一張白紙,彷彿下一秒就要昏倒。
「放過我們好不好?如果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對不起,對不起……」
他艱難的喘著氣,努力睜開雙眼,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弱,直到淹沒在喉嚨里。
「小凡!」
眼看著弟弟就快暈過去,林啟生不顧對著自己的槍口,猛的起身推開譚易寒,跑過去抱住他。
「夠了嗎?你滿意了嗎?」秦有月擋在兩人前面,淚水布滿了雙頰,哭著吼著,「把他逼死就是你想要的嗎?啊?」
密閉的空間里,她的控訴聲久久回蕩著,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孩嘴唇還在一張一合,無聲的哀求著。
譚易寒沒有出聲,他手裡還緊緊的握著槍柄。從武器室拿的,準確的說是偷的,沈柚還沒教過他們用槍,只是看他是什惡羅的人,武器室的管理員也不敢阻攔。
不過,對於這些人來說,有一把槍就夠了,貨真價實的,不管他會不會用,有就夠了。
可如今,這把槍依舊是真的,沉甸甸的,卻撬不開他們的嘴了。
但他不會信,從始至終,他只相信自己,和眼前看見的事實。
的確耍得一手裝可憐的好把戲。
如果讓外人看見,自己肯定會被千人唾罵。畢竟就連姚平安……
是啊是啊,就連他也不相信自己。
譚易寒的手再次握緊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不顧一切把眼前的這些人全部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只可惜,譚易寒能這樣做,敢這樣做,也會這樣做。
但什惡羅不會。
就這一點。
阻止他的理由,早就有了。
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解釋,只是冷著臉將槍藏回了身上,就像理所應當的一樣,看了一眼林凡生,意義不明,最後默默的出了審訊室,關上門。
腳步聲慢慢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