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活著
沉重的鐵門在背後關上，沈柚泄了氣，心情並沒有改善一點。
本來想著能從他口中套出一些話，卻沒想到整件事就是個大烏龍，最後還得將心力轉移到那兩具不會說話的屍體上。
沈柚更加煩躁了。
從遇見白家開始，就沒有一件事能讓人順心。
她剛準備抬步離開，身後的鐵門突然響起「咚」的一下撞擊聲。
她回過頭，看見鐵門上鑲空的小口處，一雙眼睛正焦躁不安的望著她。
「怎麼了？」她蹙眉問道。
「拜託了！我得儘快回家！」林啟生叫嚷著，臉部緊貼著鐵門，一雙眼睛彷彿要從窗口處擠出來。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弟弟還在家裡！」他打斷她，焦急萬分的說道，「他身體不好，要是沒有葯的話……他會死的……」
他說得情真意切。
沈柚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還是再次走了過去。
她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反正這一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也不差這件事。
最終，沈柚向他要了地址，安排了兩個什惡羅的人前去把他弟弟帶來。
等這邊塵埃落定，沈柚又忙不迭的趕往信息管理區，如果能弄清那兩具屍體的身份就再好不過了，至少能知道敵人到底是誰。
可她前腳剛踏出監審部，遠遠的便聽見正廳的休息區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她本想視而不見的，可偶然的隨意一瞥，卻發現爭執的其中一個，竟然是她什惡羅的人，而另一個她雖不認識，但看服裝應該是局裡的衛士。
這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莫許，怎麼回事？」她走近，向著自己的人問道。
沈柚一出現，爭吵不休的兩人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頓時停了下來。
「老大，這小子不知好歹！」莫許憤怒的說道，「滿嘴胡言，血口噴人！」
他轉過頭去看向那個衛士：「要不是你們整天無所事事，又怎麼會讓其他勢力的人帶著槍混進沈家的地盤？最後還得讓我們收拾爛攤子！要不是有我們老大在，你們早就被白家斬盡殺絕了！一群廢物！」
站在對面的衛士似乎被激怒了，他大吼一聲，當著沈柚的面撲向莫許，在他沒有防備時狠狠在他臉上揍了一拳。
而莫許也不是吃素的，反應極快的出手反擊。在沈柚的印象里，他也是在24人中實力僅次於胖子的人。
很快，莫許便佔了上風，將那個衛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兩人在休息區里打得你死我活，周圍的人想去勸架，卻被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沈柚震懾住，不敢貿然上前。
「夠了。」不知過了多久，沈柚才終於出聲阻止。
莫許打向衛士的一拳在空中頓住，他的雙手都打破皮了，而怒火卻絲毫不減，幾乎要把對方燒成灰燼。
若制止他的是其他人，他完全可以充耳不聞，但發出命令的是沈柚，即使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將拳頭收了回來。
然而一直被壓制的衛士卻趁這間斷的空隙，猛的一擊，狠狠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咳咳——」
脆弱的腹部被擊中，即使是莫許也免不了疼得齜牙咧嘴。
他捂著自己的肚子，滾到了一旁，身體蜷縮著，表情痛苦不堪。
被鬆開桎梏的衛士趔趔趄趄的站起來，看著被擊敗的對手，十分得意。
然而還未等嘴角揚起來，膝彎處突然的一掃，他的身子不穩，就這麼重重的倒下去。
「砰」的一聲，後腦勺磕在了沙發的稜角，頓時鮮血淋漓。
可還沒完，下一秒他再次被人舉了起來，一個過肩摔，瞬間，天翻地覆。
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大廳。
衛士躺在一片玻璃渣堆里哀嚎著，而前一秒這裡還放著一個精美的茶几。
沈柚漠然直起身，除了衣服上多了幾道皺褶，看上去別無異樣。
周圍的人早已被嚇得目瞪口呆，休息區里鴉雀無聲。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就這麼幾下便將一個人摔成那樣，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眾人看沈柚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敬畏。
還是沈家大小姐啊，無論過了多少年。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
「老大……」莫許的聲音艱難的從腳邊傳來。
沈柚沒有低頭去看他，只是冷聲說道：「站起來。」
「是。」
余痛迫使他的身子有些發抖，但最終還是忍著疼站起來了。
躺在地上的衛士已經停止了叫聲，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沈柚也毫無顧忌的回望著。
這樣的表情她可見得多了，若不是頂著沈家大小姐的名頭和這一身的本事，她早就死了幾千次了。
她冷淡的移開視線，準備離開。
「有什麼了不起的！」走到一半，身後忽然傳來衛士的咒罵聲，「不過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
沈柚的腳步忽然停住。
她回過頭，深不見底的瞳孔中寒光乍起，彷彿隨時能射出利刃，將眼前的人擊潰。
「怎麼？想殺了我？」
衛士也毫不示弱，瘋狂的臉上目眥欲裂。
「是啊是啊，你連對著局長都敢開槍，我們這種人的性命也入不了你的眼不是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他什麼都顧不上了，大腦在這一刻被心中強烈的情緒填滿，失去了理智。
「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嗎？」衛士的語氣激動到哽咽，「三個月前，因為你，小羅失去了他幹了十幾年的工作！他費盡千辛萬苦進了護衛局，成了調查員，終於能養活一家老小了，然後呢？就因為你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就被掃地出門！沒有工作，沒有錢，你讓他怎麼活啊？」
他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刺耳尖銳。
「沈大小姐從來不會管我們這些卑微下賤的人的死活的對不對？」他笑著笑著，眼角有淚水緩緩流下，「你不愁吃不愁穿，根本不知道約幸城裡有一群人整天為了生計累死累活！」
「他們住在非法的地下室里，他們需要四處流浪才能有飯吃，他們的目的只有活著，拼盡全力的活著！他們有什麼錯？
「如果我們護衛局不放寬限制，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讓他們怎麼活？！」
一個歷經滄桑的男人坐在地上，像是孩童般掩面哭泣。
「沈大小姐，你已經殺了那麼多人，就不能……不能放過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