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審問

  頭好痛……

  不只是頭,脖子也是像被人折斷了再接上去似的,十分酸痛。

  林啟生努力睜開眼,眼前卻十分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塑料布。

  他動了動身子,發現雙手可以自由活動,便試圖從地上起身,可脖頸卻不受控制,軟綿綿的,斜斜的歪在一旁。

  好睏啊……

  或許是那一掌的力道還未過去,他有些支撐不了眼皮的重量。

  困意侵佔了大腦,他安靜的閉上眼睛,就著冰冷的地板,意識一點點下沉。

  突然,「咔嚓」的一聲,像是當頭一棒打醒了他。

  林啟生猛的坐了起來,脖子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的刺痛,但他沒有在意,而是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著劇烈的心跳。

  又是槍聲嗎?

  他茫然無措的環顧著四周,見沒有對著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才勉強鬆了口氣。

  可還未等他完全安下心來,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喂。」

  這一聲並不亞於槍聲對他的衝擊力。

  他驚惶萬狀,連爬帶滾的躲進了角落,一雙眼睛驚魂未定的警惕著跟前的人。

  沈柚站在門邊,冷眼看著他如驚弦之鳥般戰戰兢兢。

  她默默關上了身後的門,走到了房間中央的桌前坐下,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狹小的審訊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她不說話,他也不敢出聲。

  她毫無顧忌的打量著他,他卻不敢與她對視。

  她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兒,他卻躲在這兒束手束腳。

  涼爽的溫度,卻讓他汗流浹背。

  林啟生,抬起頭看她,開口解釋,向她道歉,向她求情,沒什麼困難的,弟弟還在家裡等著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念叨著,企圖說服自己。

  對,對,弟弟還在等你,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鼓足勇氣,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彷彿一塊冰滑進了胃裡。

  準備好的措辭在這一刻從腦海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只是看著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片刻后,還是沈柚率先開口。

  「過來坐下。」她說。

  林啟生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依言照做了。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坦白。」沈柚開門見山,言簡意賅,「不要撒謊,我沒有多少時間。」

  她的語調平板,神色看不清喜怒。

  可正是這樣的態度,使得一股無形的氣勢蔓延開來,封閉的空間里氣氛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我……」

  林啟生張著嘴,千言萬語到達嘴邊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本就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如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更是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腦袋就搬了家,又怕對方以為他想要抗拒而心生不快。

  最後左思右想也沒能找出一句合適的開場白,心急的他只能說出一句萬能的道歉。

  「對……對不起!」

  沈柚懶懶的抬眸看他,沒有出聲打斷,而是示意他再說下去。

  「我當時偷了你的手機,後來被那群人追進了拆遷區,為了甩開他們我才會想從那條巷子回夜市街的……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他重重的強調,「今天我看到的所有事我都不會說出去的!一個字都不會提!我發誓!」

  他激動的看著沈柚,生怕她不信。

  然而沈柚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些上,她嘆了口氣,揉著緊皺的眉間,似乎對他的這一番廢話有些無奈。

  「第一個問題,你跟那兩個人有沒有關係?」她問道,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生平所有的耐心。

  林啟生愣愣的看著她,忙搖頭:「沒有。」

  「你很熟悉這裡的布局和線路?」

  「是……」

  「為什麼?」

  他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從小在這兒長大。」

  沈柚一隻手撐著腦袋,眯著眼,冷冷說道:「信息管理部查不到你的身份。」

  他看著她充滿危險的神情,有些驚慌,思路再次被打亂。

  「我我我——不對,我的確住在這兒,但是沒有登記過,因為……」

  聲音逐漸淹沒在他的喉嚨里。

  林啟生慌亂無措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心裡想著:

  完了。

  他是黑在沈家的,平時出入沈家地盤也是偷摸溜出去的,沒有登記過,住的也是非法建築的地下室。

  雖然這種事在約幸城內並不少見,護衛局一般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真的拿到明面上來說,等同於火上澆油,罪上加罪。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連承認這件事也覺得難以啟齒。

  好在沈柚已經從他糾結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沒有刨根問底。

  她將話題轉到了更為重要的問題上:「三個月前,你去過火車站嗎?」

  此話一出,林啟生像受到什麼刺激似的,猛的抬起頭,面如土色。

  沈柚得意的勾起嘴角,果然,這個人沒有那麼簡單。

  「回答我。」她步步緊逼,不留餘地。

  林啟生的臉色越發慘白,他的嘴唇哆哆嗦嗦的,吐出的音節七零八落,許久連不成一段完整的句子。

  看著他這副模樣,沈柚替他給出了答案:「你去過。」

  「火車站外的十字路口,你闖了紅燈,撞上了我們的車。」她一字一句的說著,幫他勾起那天的記憶,「你明明沒事,卻躺在路中央那麼久,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拖延我們的時間。」

  「我……沒有……」他的聲音很小,很抖,幾乎聽不見。

  沈柚視若無睹,毫不留情的擊潰他的心理防線:「等我走後,你便跑了,沒了蹤跡,你知道我們當時很急,不會追究,所以你毫無顧慮。」

  她冷笑一聲,說道:「真是個省事的好差事呢。」

  不知道林啟生有沒有在聽她說話,他一直埋著頭,渾身發抖,像瘋了似的神神叨叨著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然而沈柚的耐心早已告罄,她突然站起來,手抓著林啟生的衣領,逼迫他對上她的目光。

  「誰指示的你?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你們有什麼計劃?全部給我坦白!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表情兇狠,語氣嚴厲,把他嚇得愣在原地。

  審訊室里彷彿里裡外外結了一層冰,隔絕了外面的一切溫度和聲響,余留話語的尾音回蕩在狹小的空間里。

  「我……我沒有殺人!」突然,他答非所問的叫了一聲。

  這回輪到沈柚愣住了。她半是訝異半是疑惑的看著他。

  這人不會嚇瘋了吧?

  見他抖得快要抽搐的面部肌肉,潤紅從眼角蔓延開,眼眶水光盈盈,就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沈柚鬆開手,重重的坐了回去。

  她似乎有些理清思路了。

  沈阮阮有過推論,百權會當天的目的不只是拿回領地,她和安與寧的決鬥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就像雲長說的,百權會在那時拖延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或許,眼前的這個人和他們之間根本就毫無關係,一切只是個巧合而已。

  至於他現在這樣的反應,大概——就像他說的——他大概,殺了人。

  在慌亂逃跑的時候闖了紅燈,正好撞上了他們的車。

  這樣一來,一連串奇怪的事似乎就能解釋通了。

  她灼熱的目光緊緊盯著他,想要從他的神情里再挖掘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來。

  當然,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沒有說謊的前提下。

  「我沒辦法相信你。」沈柚說,「這件事對我們很重要,在沒有確切證據證明你沒有撒謊之前,我們不會輕易放你走。」

  她站起來,拉開身後的椅子,作勢離開。

  「在這段期間,就只能委屈你住在這兒了。」她打開門,回頭看了一眼仍坐在桌后一動不動的他,漠然說道,「畢竟你犯了事,這也不算非法拘禁,至於你有沒有殺人,我們會調查清楚的。」

  他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連動著椅子摩擦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

  沈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轉身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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