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逃離溫宿(1)
我激動得無以復加,蹦跳了幾圈才意識到自己還被綁著,急忙對那士兵背過身子:「大哥,麻煩了。」
兵大哥笑著為我鬆綁,說了幾句祝賀之類的話。繩子還未全解開,我已按耐不住,衝下斷頭台向那勇敢智慧的少年奔去,一邊跑一邊甩脫身上的繩子。奔到他面前,他正笑著迎向我,突然被我一把抱住。死裡逃生的我再也忍不住,伏在他瘦削的肩頭放聲大哭。
短短一小時內經歷的大悲與大喜,此刻全化作淚水,痛快地奔流而出。他身體僵硬,傻傻地任由我抱著,只是一遍遍機械地重複:「別哭,別哭。」
待我情緒平定一些,放開時發現他臉上麥色肌膚紅得像蘋果,眼睛躲躲閃閃不敢直視我,清純可愛的模樣惹人憐愛。哎喲,我幹了什麼?猛拍一下自己的腦袋,嚇得他趕緊問我:「艾晴,你怎麼了?」
盯著他羞赧的俊臉,我尷尬地笑了笑:「我……太激動了……」怎麼可以讓他知道,我在後悔自己的孟浪。就算他年紀還小,我也不該用現代的方式跟他這麼親近,他畢竟有個不可更改的特殊身份。
一陣鼓聲傳來,倒是解了我與他的尷尬境地。看向前方,我與他的臉色同時變了。曾經不可一世的論師被押上了斷頭台,士兵讓他跪在鍘刀下將頭伸出,論師嚇得渾身發抖。丘莫若吉波疾步走到國王面前,懇請國王放了論師。兩人言語幾句,國王臉上顯出佩服的神色,對丘莫若吉波翹起大拇指。揮了揮手,讓士兵將論師帶到面前來。
我豎著耳朵聽他們的對話,努力辨別,聽到幾個我學過的單詞,「師父」「弟子」什麼的。看樣子國王要牛鼻子大叔拜小和尚為師。大叔死灰著臉,跪倒在地,向丘莫若吉波叩頭。少年上前扶起大叔,說到了「離開」,看來是讓他走人。大叔不置信地看向少年,得到的是肯定的點頭。大叔激動得語無倫次,連連道謝。
我嗤鼻。就這麼讓大叔走人,肚量也太大了吧。換成是我,好歹讓大叔端茶送水折磨他幾天再說。
國王一拍掌,侍從們將左邊高台上一箱箱的珍寶財物奉上。丘莫若吉波推辭,國王卻不由分說拉著他往宮門走去。我急忙跟上,經過面如死灰的論師,心情大好的我做了個鬼臉以示憤怒,大叔羞愧地扭過頭去。
宮門外,一頭裝飾著華美寶座的大象早已等候在外。國王要攙扶丘莫若吉波上大象,他委婉謝絕,國王卻定是堅持。將小和尚強行架上大象后,國王親自牽起大象,開始遊街。所過之處滿是歡呼的人群,向小和尚拋灑鮮花,比21世紀的偶像明星還要受追捧。這樣巡遊了一個下午,將城內的大街小巷走了個遍。
奇怪的是,象背上的少年本該風光無限,可他卻是坐得扭捏不安神色惴惴。這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正隨遊街的隊伍走著,突然被一隻男人的大手從背後捂住嘴。猝不及防下,我被拖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
我可不是可以隨便欺負的主兒。那人剛鬆開我,我立刻趁他不備,使出柔道招數將他摔倒。膝蓋抵在他胸口,另一手已扣上了麻醉槍。那人惱怒地瞪我,這才發現原來是昆沙。
我急忙放開他,將麻醉槍收進袖袋:「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為是壞人呢。」
昆沙怒氣沖沖地站起,吉波從他身後轉出來,我驚喜道:「我正打算去找你們呢。」
吉波卻是一臉嚴肅,聲音里滿是擔憂:「艾晴姑娘,我需要你的幫助。」
看她秀美的臉緊緊繃著,眼裡寫滿緊張,我不由也嚴肅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傍晚時分,夕陽餘輝將王宮大殿渲染出一圈美麗的金邊。大殿前,國王攙扶著丘莫若吉波下了大象。牛鼻子論師居然還沒走,正蹲在牆角。看見丘莫若吉波,大叔上前對他恭敬地行禮,從懷中取出一卷經文鄭重交給他。丘莫若吉波打開經卷,只看了一眼便面露喜色,向大叔行禮答謝。大叔心悅誠服地說了幾句,行禮離開。
看著大叔灰頭土臉地離去,我心裡好笑,估計他這輩子再也不敢出來行走江湖了。
我從人群中擠出,想要湊近丘莫若吉波,不料卻被士兵攔住。我比手畫腳指著少年僧人:「我跟他是一起的。」
可惜士兵聽不懂我那蹩腳的梵語,仍是企圖將我擋出,我急忙沖丘莫若吉波揮手:「丘莫若吉波!是我!」
他回頭見是我,上前對士兵說了一句,那士兵不再攔著我。我走近,指著他手中的經卷問:「牛鼻子大叔送了什麼寶貝給你?」
他將經卷鄭重放入袖袋,臉上卻是輕描淡寫:「沒什麼。」
他對國王行禮,說了一通想要離去的話,國王卻不肯放他走。一群侍從侍女上前,不由分說簇擁著我們進宮。我哭笑不得,這態度轉得也太快了,給點時間適應一下好不好。扭頭看向丘莫若吉波,他臉上隱隱有擔憂之色。他與我對視一眼,似有話要對我說。我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我住進一座三開間的宅子,國王給我配了四名侍女。打量房中的傢具:矮床,矮櫃,地毯,几案。這個時代,垂足高坐的桌椅板凳並不多見。人們習慣席地而坐,或跪坐在榻上,用矮几放置東西,所以傢具低矮。這些風俗傳入日韓,一直延續到現代。
我看著房中的陳設驚嘆:「不住寺廟住王宮,這招待規格真夠高的。」
看到柜子上的一隻玉杯,眼睛瞬間發亮了。我小心捧起玉杯端詳,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造型古樸洗鍊,很有西域特色。我心癢難耐,正想著該怎麼順走,回頭看到身旁的侍女正奇怪地看著我,頓覺不好意思,對侍女訕笑一下,戀戀不捨地將玉杯放了回去。
那侍女恭敬地對我說了一句話,應該是問我有什麼需要。我下達的第一個指令就是:我要洗澡。
小說里常出現的溫泉啊,花瓣啊,超大浴桶啊,在這裡通通沒有。條件確實簡陋,胰子擦在身上的味道也沒肥皂好。不過我先天樂觀,能在黃沙里浸淫十來天后洗個澡,已經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