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三丫頭作的怎能不好?”阿爹沉吟半晌,“不過,阿爹記得這林先生教你也好一段時間了,看三丫頭如今的學識,料想先生也教的差不多了,趕明兒,阿爹重尋個好老師來,再教教你別的。”
阿就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袖子下的手緊緊的攥著,隨即笑眯眯的衝著趙青江就是一笑。
寧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人,果然是趙青江一貫的做法。
“嗬嗬,好,三兒謝阿爹關懷。”出於本能地,阿就臉色蒼白地應著,明媚的眸子已暗淡無光,太過奢求本就是她的錯。
這世上人來生來痛苦,不過是奢求無果,過於執著,可放下執念,談何簡單?
趙青江眼微眯,依舊一副老好人的慈善模樣,淡笑著看著阿就失了魂的樣,“縈兒,該你了,你還如此小,心喜什麽?習得什麽?給阿爹說說。”口吻輕柔,阿就知道,他是真心疼她這個小妹的,那溫柔的眼神,是裝不了的。
“縈兒喜歡琴,琴學的最好了,阿爹!”穿粉紅短衫長裙的女孩脆生生地說道,袖口還能看到手握成拳的形狀,看來是緊張的。如此小就要接受考試,也確實是為難小妹了,令得阿就也是心疼了一把。
“嗬嗬…歡喜琴?阿爹給你留意著,待有了好的,給了你罷!如今可彈得好?給阿爹彈上一曲!”
有琴送上,隻見初縈很有架勢地坐下,輕緩地搭上琴弦。曲子響起,阿就也沒什麽心情去細聽,隻知是短清,琴音低沉,取與於雪,有清潔無塵雜之誌,厭世途超空明之趣也。誌在高古,其趣深遠,若寒潭之澄深兮,遊覽千古。
聽得阿就暗暗叫好,不得不說她的曲子選得好,意趣高潔、清幽。阿就在現代雖不懂琴,可在這裏生活十幾年,耳濡目染也是極為熟悉,初縈人雖才九歲,可卻對琴有著極高的造詣,有模有樣地起放,收放自如,短短時間技藝很是不賴。
“不錯,不錯,小小年齡便有如此技藝,阿爹甚是歡喜的。但或許是年齡尚小,力道稍有不足,指法倒是很熟練了,日後可得多加練習了。”趙青江滿臉欣慰,轉頭對對麵端莊而坐的女人笑道“夫人教導的很是不錯,辛苦夫人了。”
“老爺誇獎了,縈兒還小,技藝尚不熟,安得老爺如此?”高堂之上的華服女人語言謙卑,但眉目裏還是有難以自已的得意和對小妹表現的滿意。
“咱們趙府雖不是什麽官宦人家,但好歹也是京門有門有臉的大戶,趙家的少爺小姐們,出了這趙府的門也不能丟了趙府的臉,可聽得明白了!”說到這兒,趙青江的語調也是略微拔高,散發著不容抵抗的威嚴,“好了,今兒旬試也結了,時間不早,你們也各自回了。”
“是,老爺。”夫人端莊優雅的行了禮,對著阿爹溫婉一笑,看著真真兒是一對羨煞旁人的恩愛夫妻。
有夫人在,幾位姨娘自是不作他留,一一退下。
一聽這樣說,阿就敷衍地行了禮,逃也似的地跑回了雲初苑。這地方遲早是待不得,隻是一首詞,那老狐狸就換了林先生,他終究是起了疑心,阿就緊緊握拳,指甲陷進肉裏的痛也比不上她心中痛的萬分之一。
進了雲初苑,九姨才拉住看著急匆匆的阿就,細眉淡淡的蹙起,輕輕拍著阿就的背,心疼的聲音讓阿就暫時平靜下來,“可是嚇壞了?真是難為你這孩子,小小年紀何苦經曆這些?”
阿就緊閉嘴唇,說不出一句話,籠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著,愈加蒼白起來。阿就勉強扯起一個笑,抬頭望著九姨,聲音帶著顫抖,“九姨,阿姐是不是,是不是有合適的人家了?阿爹選中的……”
所以趙青江才會尋來難得一見的無垠,就一如人臨死前最後的一餐。
九姨突然捂住阿就的嘴,神情嚴肅的低聲斥道:“他是你父親,為二小姐尋的人家,總是好的。”
肯定得是好人家,趙青江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何況還是那麽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兒。阿就心中一片悲涼,幾年後,是不是自己的命運也是如此?
看阿就不說話,九姨輕歎一聲,撫摸阿就的發絲,“回吧,今兒也累了,好好休息下。午後你阿爹請來的先生就到了,要好好跟著先生,不得調皮。”
阿就木然的應了一聲,心下卻想著趙青江速度這般快,倒要看看這次又是什麽人?
這次趙青江倒是花了心思,請了一位女先生,看著嚴肅非常,和滅絕師太一般的鬼見愁麵貌。嚇得阿就心裏犯怵,在現代的時候,有一個教她的數學老師,是學校裏出名的鬼見了都愁的滅絕師太,那整人的功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見重樣兒的。
可能是受滅絕的影響,每次阿就看這位女先生的時候,總是心裏有些發虛。那先生看著以為阿就膽小,越發覺得這商賈人家的小姐就是小氣,不如達官小姐氣質高雅,行事大方。
對著阿就的學業也就成了心不在焉的狀態,見此,阿就暗暗惋惜為人師表,荼毒大好少年。頭一次阿就覺得趙青江眼光也不怎麽地,這種人都能看得上,居然請進府了。
夜深人靜,周圍蓊蓊鬱鬱的竹林圍繞,走廊之上無人,這時分都早已歇息了。隻留下幾盞照明的燈籠,整個雲初有一種寧謐的氛圍,但偶有人影閃動。
一曲悠長而詭異的旋律響起。
一抹嬌小的人影站立在院牆邊,其旁竟還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雕,很是顯眼,約有一米三、四高,黑亮的眼咕嚕地轉著,煞是可愛。
黑暗中那人伸出小手,撫摸著白雕毫無瑕疵的白羽,頭抵著雕的腦袋,低低呢喃“去吧!你家主子該是等急了。嗬嗬”說完便做了幾個怪異的手勢,那隻大白雕在其後瞬間撲騰展翅,雙翼甚是寬大,約有三米,白雕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半晌,隻聽聞阿就憤怒的聲音在院中回蕩“死鳥,又毀我院子,竟然偷吃我點心,看我下次定要扒了你的毛,燉湯喝!”在黑暗中的阿就咬牙切齒,露出那口鋥亮鋥亮的小牙,咯咯作響。
阿就氣惱地往裏屋走去,“真是什麽人養什麽鳥,是什麽好鳥!”
又低低歎了口氣,往白雕飛走的方向瞟了幾眼,“容聿都喂它吃的什麽?長這麽大,貌似現代的雕最大也不過一米左右,和他主子一樣,都是妖孽。”
而後便再無聲息,一切又歸於寧靜,滿天繁星,依舊閃爍,三麵環繞的竹林也是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