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君九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梵音:「你是個什麼東西?」

  帝宮的屋頂被青君扇中的巨山刺破,眼下能直接看到外邊的天幕。

  君九幽說完那句話,原本還青天白日的,突然就電閃雷鳴了起來。

  梵音仰頭看天,因為她這一舉動,君九幽也跟著往天上看了一眼。

  這一看可不得了,只見一道耀白的閃電撕裂天幕,雷柱轟隆一聲就劈了下來。

  君九幽瞳孔一縮,連忙閃身避開。

  待她站定后,一瞧自己先前站的地方,已經被雷柱劈出一個大坑。

  梵音看看天,懵逼過後,欣喜道:「燭陰果然沒騙我,以後誰罵我,誰就得被雷劈。」

  君九幽:「……」

  她若還猜不出梵音的身份,那她這麼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不怪君九幽認不出梵音,當年天地剛衍生出梵音的時候,她還只是一顆蛋。君九幽把還是一顆蛋的梵音封印了數千年,後來君九幽屠殺山海鎮獸,消耗了太多神力,留下的封印漸漸不能束縛梵音長大,她才一直長到了成年。

  青君怕君九幽看到梵音被封印住也在長大,對她徹底下殺心,但是又不敢自己動手劫走梵音。正好君九幽封印梵音后對外宣稱是封印的胎魔,他就故意給魔界泄密了封印所在地,魔界那群腦袋不太靈光的,果然被耍得團團轉,把梵音當做胎魔劫走,青君這才來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襲擊魔君殊絕,帶走梵音。

  「天道竟然會認你這麼個黃毛丫頭為主?」君九幽語氣中說不清是恨還是不甘,她長發和衣袍都被她自身的靈氣氣浪掀起,以她為圓心,紫色的靈氣狂躁呼嘯,將整個帝宮包裹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紫色大球,形成一個以她為主宰的領域。

  君九幽的靈力磅礴如海,梵音的確不敢掉以輕心。

  前往神界時,燭陰特意叮囑過她,她雖然繼承了天地的力量,成為新一任神主,可還缺了辭鏡身上那枚神印,她的力量繼承並不完全。

  而且她沒有學過任何殺招,對上身經百戰的君九幽,怕是討不得好。最重要的是,她得儘可能的保存自身實力,畢竟接下來的補天才是最麻煩的。

  可能是怕她怯戰,燭陰倒是又安慰了她一番,說打不過君九幽不要緊,使勁兒激怒她就行,君九幽靈力越狂躁,入魔就會越快。

  以神軀入魔,那波天罰絕對夠她喝一壺的。

  就算君九幽沒有走火入魔,但是只要對梵音出言不遜,那一波波的天罰也能牽制她一些時間。

  梵音剛開始知道自己有個別人罵她,對方就會被雷劈的技能后,覺得容白古神絕對是這世間第一聰明的神,有了這麼個規定,六界之內有人敢說他話壞就怪了。

  但是燭陰告訴她,這並不是容白訂下的條律,而是天道在自動護主。

  先前辭鏡好幾次差點被天道罰死,那時梵音對天道恨得牙痒痒,現在只覺得天道怎麼看怎麼可愛。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貼心呢?

  辭鏡先前跟青君交手時就已經受了些輕傷,梵音伸出一隻手把辭鏡護在身後。

  辭鏡看著她這下意識的舉動,神情有片刻恍惚。

  曾幾何時,他師尊在遇到強敵時,也是用這樣的姿勢護他於身後。

  第一次見到梵音,他就覺得梵音身上有股親切感,一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那股親切感來自於她們都是這天地的主人,他們對眾生都有著一片憐憫。

  而今容白回不來了,換了另一個人會無條件把半妖辭鏡護在身後……

  辭鏡覺得自己本該空蕩蕩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酥酥的,卻又裹著一絲苦澀。

  「你不用顧及我……」

  「閉嘴,你的賬我們回去再慢慢算。」梵音兇巴巴瞪辭鏡一眼。

  想到自己跟青君前往神界時,他對梵音說的那些話,辭鏡自知理虧,跟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一般默默閉上嘴巴。

  「本帝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得意多久!」君九幽彷彿是被這一幕刺痛。冷哼一聲,覆手打下一個古樸結印,將整座帝宮包裹起來的紫色靈氣瘋狂涌動,靈氣形成了無數個旋渦,漩渦里湧出不少沒鼻子沒眼的紫色小人。

  這些紫色的小人彷彿只是一個幻影,梵音用靈力揮開它們,靈力卻直接從小人身體里穿過去了,根本觸碰不到它們。但是那些小人卻又能給她們實質性的傷害。

  「怎麼回事?」梵音蹙眉望著自己手臂上被那小人舉著利刃劃出的傷口。

  她們的攻擊對這些小人無用,只能盡全力去躲,但在這片領域裡,全是這樣的小人,青君還時不時放個冷箭,當真是舉步維艱。

  辭鏡神色十分難看,道:「這是在君九幽設下的領域中,一切都會按照她的規則來,我們現在對她的一切攻擊都是無效的。」

  梵音一個后跳躲開紫色小人刺來的長劍,問:「有解決辦法沒?」

  辭鏡答:「除非有更強的力量能直接摧毀這個領域。」

  梵音估量了一下自己用靈力撐爆這領域的可能性,概率還是挺大的,但後面她還得回去補天,力量若是不夠了也很頭疼。

  她們現在被動的只能防守,偏偏青君又陰魂不散。

  梵音發現青君每次對辭鏡都是下死手,她喝道:「你看不出君九幽大勢已去嗎?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何時?」

  梵音一直以為青君當年冒險救走自己,是為了六界,哪怕到了此刻,對青君心緒還是有些複雜。

  她以為青君追隨君九幽,無非是這萬年的忠心,讓他做不到棄主。

  誰料青君聽見梵音的話,卻怒喝道:「執迷不悟?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該救你!」

  梵音一臉懵逼時,辭鏡已經一身殺意的衝過去跟青君斗做一團。

  辭鏡離開梵音身邊后,梵音腳下紫氣翻騰,升起一個巨大的棋盤。她看見自己這一方的棋子全都變成了她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有辭鏡,有燭陰,有女魃,還有出雲山師祖……

  君九幽出現在棋盤的另一邊,她那邊的棋子都是些沒鼻子沒眼的紫衣小人,泥偶一般立在棋盤中央。

  再沒有紫衣小人舉著刀劍殺過來,梵音發現這棋盤是半懸在空中的,她低頭還能看見辭鏡握著刑天斧在追殺青君。

  「他可殺不得青君。」君九幽意味不明道了句。

  梵音轉頭看向她:「未必。」

  青君雖位列古神,但論修為,辭鏡可能還在青君之上。

  君九幽整個人都溫柔起來,不過是那種叫人毛骨悚然的溫柔:「父子綱常,天律嚴明。」

  梵音整個人都怔住:「青君……是辭鏡生父?」

  君九幽只是笑笑,她的容顏是那種極具攻擊性的美艷,但她稱帝萬年,平日里又高傲不近人情,其實第一次見她的人,都只會折服於她的帝王氣場之下,反而會忽視了她的容顏。

  她道:「姑且稱你為新神主吧,現在可不是你憂心情郎的時候,看到你面前的棋局了嗎?天地既然認你為主,本帝便跟你賭上這場天地棋局,你手中的棋子,便是這些人,他們的生死,都由你來定。」

  君九幽唇角高高勾起,彷彿是在看著已經掉入了陷阱無法逃離的獵物。

  梵音看了一眼棋盤上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把唇抿得很緊:「我不跟你賭。」

  君九幽嗤笑:「怕了?」

  梵音道:「我不會下棋,也不想跟你賭。他們的生死,不該由我來決定。」

  君九幽笑得更開懷了些:「真是個天真的孩子。只要本帝想玩,你會不會下棋與本帝何干?天道選你當新主人,本帝便讓天道看看,它選的是個什麼窩囊廢!」

  她廣袖一拂,棋盤上一個紫衣小人便動了,她又點了對面棋盤上的「辭鏡」,「辭鏡」當即也在棋盤上走了一步。

  梵音趕緊朝真正的辭鏡看去,君九幽方才落在棋盤上的紫衣小人是一群舉著刀劍攻向辭鏡的紫衣傀儡,辭鏡想躲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被困在了這群傀儡當中,因為無法攻擊到它們,辭鏡身上已經被劃出了數道血痕。

  梵音看得心口一陣抽疼。

  君九幽笑容里惡意滿滿:「現在知道心疼了?」

  她又指揮紫衣小人在棋盤上走了一步。

  梵音趕在她動自己這方棋子前喝了一聲:「我跟你賭。」

  君九幽滿意了,她把玩著自己小拇指上的指套道:「早該如此。」

  梵音看著自己這方的棋子,每個棋子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不懂棋,遲遲不敢落子。

  君九幽不耐煩催促她:「再磨蹭下去,這一步本帝便又代你走了。」

  梵音突然提了一句:「你的棋藝,是容白古神教的吧?」

  君九幽像被觸到什麼逆鱗,周身氣息又狂躁起來:「你想耍什麼花樣?」

  梵音道:「只是聽燭陰古神提過關於你們二位的一些往事,頗為感慨罷了。容白古神若還在,必然不忍見你這般……」

  「閉嘴!」君九幽嗓音里戾氣橫生:「再不落子,這局就當你輸了!」

  梵音這次移動的是代表「燭陰」的那枚棋子,她繼續道:「燭陰古神說,你性子急,又爭強好勝,當年跟容白古神下棋時,輸的次數多了,險些急哭。容白古神這才後知後覺該讓你几子的,但是你素來好強,不肯接受容白古神的讓子,容白古神頗費了一番心思,才讓你得了個平局。」

  君九幽原本是不耐煩聽梵音說起這些的,但是聽到後面,原本全是怨恨的一雙眼,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神情有些許恍惚,彷彿是見到了當年和容白下棋的景象,替梵音說完了後半段:「為何是平局,因為他棋藝堪稱六界第一,教我下棋前,他便放言,只要我贏他一局,他便再無可教我的。那時他還什麼都沒教我,我若直接贏了他,這放水就太明顯了。」

  一番話說完,君九幽看了代表燭陰的棋子一眼,笑了聲:「你倒是有些小聰明,但棋確實下得爛。本帝在這世間的故人不多了,知曉本帝和容白那段往事的故人更是寥寥無幾,有些事,可能本帝自己都不記得了,有他們記得也好。」

  「燭陰,本帝暫且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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