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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二章 見疑

  春秋書院,乃是三百年前,姜氏還執掌齊國大政時,齊候姜南菣仿大楚國子監所創。


  當日正是齊國國勢最為鼎盛,隱為炎黃諸侯之霸之時,南菣候以力及財,廣納天下學士,又親自求邀聞名天下的賢達君子為山長、祭酒。


  是以春秋書院建成不滿二十年,便已是炎黃三大書院之一,之後更成為齊人最大的驕傲之一,在民間身孚重望。


  是以田氏代姜之時,雖然春秋書院諸多夫子、學士頓足咒罵,日夜纂寫檄文聲討,那新晉的田氏齊候也只能裝聾作啞,從不予深究。


  甚至後來書院公然收留流亡的姜氏舊族,並且宣告山門上下從此不食齊粟,吃食都從百裡外的魯地滕國艱難運來,深知民心不可敵的田氏,仍是強自忍耐了下來。


  也因此造就了春秋書院忠義傳世的聲望與名氣。


  而像這種書院里登堂入室,拜入學士門內的學生,雖說不可能拿著一份薦書,便直接早大楚朝廷,或晉、燕、趙等諸侯強國,直接出仕為清貴官吏,卻也不乏通達之路。


  絕不可能淪落到投奔張還生這種,民不過幾萬餘戶,兵不過千數,疆域都還只是想象之地的,新封末流諸侯。


  但沒想到張還生疑色剛在臉上浮現,飛舟上的老者已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笑嘻嘻的丟了下去,口中說道:「君爵莫要自輕,須知萬事皆有前因後果,您看過此信便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那書信離手后被海風裹著打了幾個旋,眼看著就要落在甲板上,最後卻橫飛著飄進了張還生的懷中。


  「這老者如此喜歡賣弄玄虛,給封信都要耍些伎倆炫耀,實在不像什麼操守、德行的讀書人。」張還生見狀忍不住皺皺眉頭,心中暗暗想到,雙手卻拿起了書信。


  拆開一看,見字跡熟悉異常,他回憶了一下,頓時想起了熊京遠郊清月觀中,處處看見的題字,之後細細一讀發現信果然是自己的『便宜外祖』,張青檀所書。


  大意是,作為公然反對田氏代姜統御齊國的春秋書院,一直都是張青檀心目中讀書人的聖地,而春秋書院也極為仰慕張青檀當廷痛罵姜氏逆賊的風骨。


  是以數十年來,張青檀與春秋書院里的一些學者一直有著書信上的往來。


  這次蒙天子大恩,得到海外復國的機會,他唯恐張還生不能勝任,冥思苦想之下,只能舍下了老臉,懇求春秋書院中一位最有才幹的老友出手相助,最後一再叮嚀張還生,千萬不要怠慢。


  「原來如此。」看完書信,張還生重新折好,收進了衣袖之中,嘴巴里喃喃自語著,再次仰頭望向空中的扁舟,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失禮了,既然是家祖舊友帶著高徒前來,便請下來吧。」


  這話剛剛出口,那懸浮的扁舟就又開始飄飄蕩蕩的不斷下滑,最終落在了張還生的面前。


  長不過盈丈,寬只有幾尺飛舟上總共站著一老、六少共八個人,落地后,舟身中間那位布炮老者揮手將飛舟化為一縷白煙,之後朝張還生自得的一笑道:「君爵如今知曉我來此地的原因了吧。


  我帶來的這些學生,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學的都是實實在在施政實學,還精通戶、刑、兵、工、吏、禮等等執政技巧。


  異日到孤島之後,我先總攬全局,幫您建章立制,待我回歸山門,他們便留下替您牧民理政,調理陰陽,一定不辜負青檀公的囑咐。」


  如果是一個,對於在海外孤島之上能否開疆擴土成功,感到拿捏不準,一直憂心忡忡的人,聽到這番帶著保證的話,第一印象自是喜出望外。


  可張還生卻在那巨島之上早有基業,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自己會立國失敗,所以聞言不僅沒有感到歡喜,反而生出了些別樣的情緒,按捺著情緒沒有回應什麼,只拱手行禮的問道:「未知夫子姓字名誰?」


  「老夫齊國曲丘梁氏,梁乞迤。」老者也不回禮,昂首挺胸的答道.

  話音落地,站在他身後的六名學生,一個個風度翩翩的施禮后,傲然說道:「我乃是齊國鄭林人士,鄭黽翼。」;「璋杚寧,出身齊國熊澤之地也。」;「齊國樑孟津周氏,周旦徎。」…


  聽他們報出姓名時都帶著出身之地的名字,顯然都是生於名門古族,而且全都是齊國人士,張還生心中又是莫名一動,表面卻笑著說道:「我本來一直都在憂心憑著十餘萬丁口,千五甲士,如何在海外立足。


  誰知祖父大人竟請來了梁夫子這樣的大賢相助,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說話間,位置必須列於船隊之首的旗艦已駛向大洋深處,一陣狂風后,本來萬里無雲的天空一下變得昏暗起來,本就潮濕的空氣,更添加了幾分濕悶。


  旗艦甲板上的船長看到天色轉換,急急跑到張還生等人身旁道:「君爵、夫子、幾個賢達,這海上的天氣便像是不滿月孩兒的臉孔,陰晴都在突然之間,請汝等進船艙中再繼續暢談如何。」


  張還生聞言馬上笑著朝船長點點頭道:「我看這天色也覺得有些不對,由此可見,汝之所言甚是,便請帶著我先避進艙室中吧。」,之後便與梁乞迤幾人一起,跟在船長身後,漫步走進了甲板上的艙室之中。


  三、兩盞茶的功夫過後,天空之上果然狂風大作,海面亦變得浪涌如林,有過了片刻,烏雲終於將蒼穹整個遮住,豆大的雨滴開始連綿不絕的『嘩嘩…』飄落,待到止住竟然已是月朗星稀的深夜時分。


  從雨落到雲消,張還生一直在和張青檀請來的七人閑談,越聊越是起疑。


  而等到將旁人送走,獨自一人躺在與甲板牢牢釘死在一起的矮塌上,望著窗外的明月,細細梳理過思緒后,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那梁乞迤對我連表面上的敬意都沒幾分,他那幾個弟子在我面前,也是自骨子裡顯得盛氣凌人。


  而且他們出現的時間仔細想想也極微妙,我繼位張國封君后,在熊京呆了七、八日他們不出現;


  趕去碼頭時,和大楚御林軍靑鴉衛呆在一起那十幾天他們不出現;


  甚至朝廷禮部紅袍員外郎的那小半個時分也不出現,偏偏等到船隊起航離岸之時才來,分明是有所拿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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