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她太慘了
這樣的回答讓嬤嬤怔了怔。
蔣慕淵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他握著老太太的手,道:「我叔叔他很好的,只是他每次來看您時,您都睡著了,他就錯過了。」
「這樣啊……」蔣盧氏喃喃,轉頭交代嬤嬤,「下次仕豐再來,你一定要叫醒我。」
嬤嬤忙應了,轉過身去擦眼淚。
蔣盧氏看著沒幾年了,嬤嬤也沒想到她能把這些年極少見的親戚關係記得這麼清楚。
可老人還是有記混的地方,她不記得蔣仕豐已經戰死了。
不記得就不記得吧,無論是嬤嬤還是蔣慕淵,都不會去指出這個錯誤來。
蔣仕豐戰死時,一同血染沙場的還有蔣盧氏的兩個孫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老人選擇遺忘也是很正常的。
老人耳朵不好,與她說話都要高抬著聲音,因而屋裡的對話,外頭都能聽得清楚。
壽安郡主就站在窗外廡廊下,用力抿了抿唇,終是沒有入內,轉頭離開了。
無論宮裡宮外,還是蔣氏族中,會叫壽安為「瀅姐兒」的也就只有蔣盧氏了,老人的記憶留在了她受封郡主之前。
壽安不是不願意進去陪陪老人,而是蔣盧氏記得她,肯定又會問起她的父親來。
哥哥能坦然說著善意的謊言,但壽安不行,她怕露餡了,引得老人傷心,乾脆還是走吧。
屋裡,蔣慕淵清了清嗓子,與蔣盧氏說旁的:「太奶奶,您知道我定了媳婦嗎?我前回過來時您睡著,我都沒有告訴您。」
「要娶媳婦啦?」蔣盧氏的眼睛亮了起來,「哪家的?好看不好看呀?」
蔣慕淵輕笑出聲,連眼睛里都是燦然笑意:「姓顧,長得再好看沒有了。」
蔣盧氏跟著笑了起來,與嬤嬤道:「你看把淵哥兒高興的,肯定是個俊丫頭!」
嬤嬤陪著笑連聲附和。
蔣盧氏又道:「叫什麼名兒呀?」
蔣慕淵在蔣盧氏的手心裡一面比劃、一面道:「雲錦,行雲的雲,錦緞的錦。」
「可真是個好名字,」蔣盧氏點頭,「什麼時候娶過門呀?」
蔣慕淵笑道:「還要些日子,等她過門了,我帶她來見您。」
「好呀好呀,我要是睡著了也要叫我起來,我悄悄跟你說,我箱子里還藏了幾樣寶貝,回頭全給你媳婦。」蔣盧氏歡喜極了。
蔣慕淵自然說好,陪著老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等蔣盧氏迷迷糊糊睡著了,才輕手輕腳替她整了整被角,退了出來。
嬤嬤跟出來了,嘆道:「年前大夫來瞧過,說也就一年半載的。」
蔣慕淵背手站著,看著眼前的雨簾,道:「能活到太奶奶這把年紀,已經很不容易了。」
嬤嬤何嘗不知呢。
蔣盧氏已經是五代同堂了,雖然那後頭幾代是隔房的。
這麼大歲數,吃喝不愁,晚輩孝順,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蔣氏族長一家的屋子裡,安陽長公主正與族長夫人蔣岳氏說話。
蔣岳氏的懷裡抱著個半歲的哥兒,一面逗弄孩子,一面與長公主說著家常:「歲月不饒人,一個不留神,我都抱上曾孫了。小公爺與顧家那姑娘既定下了,那成親的日子有數了嗎?」
長公主看著活潑的哥兒,笑道:「可能還要小一年,這麼算算,我要當上祖母,大抵還要兩年呢。」
蔣岳氏哈哈大笑。壽安一進來就聽見屋裡笑聲一片,長公主坐在上座,蔣岳氏作陪,其他女眷依次在下首落座,幾個姑娘梢間里玩鬧。
長公主抬眸看來,見壽安衣擺上沾了不少濕氣,不由關切道:「雨來得突然,你怎麼也不避避?大冷的天,當心著涼了。」
蔣岳氏道:「不如先換一身慕蕊的衣裳,免得受寒,廚房裡有薑湯熱著,趕緊喝一碗。」
蔣慕蕊從梢間里出來,沖壽安笑了笑,帶她去自個兒屋裡換衣裳。
「這兩套是新的,」蔣慕蕊指了指,道,「你挑著喜歡的穿吧。」
壽安道了謝,快速換了一身,道:「我那裡有新的,晚些讓人給你送來,鵝黃色兒的,行嗎?」
「不打緊的,」蔣慕蕊的笑容里有些許遲疑,猶豫著問,「顧家那姑娘到底什麼樣的?小公爺當真滿意她?你是真的與她交好?」
「顧姐姐很好的呀,哥哥滿意的,」壽安疑惑,「我與她好也是真的,你為何會這麼問?」
蔣慕蕊笑容訕訕。
傳言里顧姑娘與同齡的姑娘處得並不算融洽,與壽安倒是走得極近,兩人到底是真的好,還是蔣慕淵中意顧雲錦,以至於壽安不得不與顧雲錦好。
這些話,她臘月里遇上壽安時就想問了,只是怕開口突兀,一直硬忍著。
結果昨兒東街上,顧姑娘似乎又與她表兄表嫂有什麼衝突,蔣慕蕊聽說了,越發想問問了。
理了理思緒,蔣慕蕊道:「你雖為郡主,但我知道你的日子沒有那麼隨心所欲的,長公主是你伯娘而非親娘,哥哥再好,等他娶了親,你作為小姑子定然要看嫂嫂顏色的……
若是個性子綿軟的還好,偏是一個厲害的,我怕你委屈嘞……」
壽安被蔣慕蕊說得一愣一愣的,她自覺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十分隨心所欲,蔣仕煜和長公主待她跟養親女兒沒什麼區別,蔣慕淵這個哥哥更是沒得挑。
她又極喜歡顧雲錦,能有那麼一個嫂嫂當真是笑也笑醒了,哪裡會存在看顏色受委屈的事兒?
壽安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就是喜歡顧姐姐厲害呀,我跟她處得可好了,整日盼著她早些嫁過來。」
蔣慕蕊聽了依舊不信,還想再問幾句,就見一旁的奶娘沖她直搖頭,只好先不說了。
壽安去了長公主跟前,蔣慕蕊落在後頭,低聲與奶娘道:「她跟我硬撐什麼呀?」
奶娘道:「郡主是個受了委屈都不說的,姑娘看她抱怨過她母親嗎?不管顧姑娘怎麼樣,郡主都只能喜歡。」
「也是……」蔣慕蕊唉唉嘆息,「她的確不抱怨她母親的,親娘都不管她,她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