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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劃清界限

  馬車緩緩往外駛。


  楊氏閉著眼睛靠著引枕,渾身上下透著煩悶氣息。


  邵嬤嬤看在眼中,念著畫梅總歸是她的侄孫女,便幫著解釋了一句:「紅封交給豫二奶奶了,汪嬤嬤平日里沒少去豫二奶奶那兒逞威風,她心裡不舒坦,與畫梅說道了不少。」


  楊氏嗤了聲:「她連我都不放在眼裡,還能看得上昔豫媳婦?也就大嫂那個糊塗人,能由著這麼個刁奴在府里橫行霸道的。」


  這句話,楊氏聲音越說越輕,末了一皺眉,搖了搖頭,苦笑起來。


  汪嬤嬤能有那麼大的膽子,除了賀氏縱著,不也有幾位老太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緣由嗎?


  娘家要與她劃清界限,那老虔婆自然是那麼一個態度了。


  楊氏越想,心就越冷。


  突然馬車減速,漸漸停下來,楊氏這才抬眸看了眼車帘子。


  畫梅就坐在帘子邊,往外頭一探,正巧瞧見楊昔豫站在一旁,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喜悅。


  飛快地給楊昔豫遞了個眼色,畫梅又趕忙垂下頭,面朝裡頭與楊氏說話,不叫人看出端倪來:「外頭是豫二爺。」


  楊氏抬手挑開側邊帘子,看著楊昔豫,如之前數年一般,無數叮囑關心的話衝到了嘴邊,想要好好囑咐一番,可一想到老母與嫂嫂的態度,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交代?關照?誰稀罕了?


  她的一番好心,在他們眼裡,大抵就是狼肝肺吧。


  楊氏什麼話都不想說了,沖楊昔豫微微頷首,便落了帘子。


  楊昔豫從未在楊氏這兒得過這種怠慢,當即一怔,不解地望向畫梅。


  畫梅的心突突直跳,一面落下車前帘子,一面小心翼翼又動作迅捷地給楊昔豫打了個手勢,示意對方晚些時候在府外見面了說。


  她擺弄冬季厚重的帘子,裡頭的楊氏幾人看不到,外頭的車把式也不會留意她稍稍伸出來的那幾根手指,這般動作做得神鬼不知。


  楊昔豫目送馬車離開,心中大致有個答案的。


  楊氏一準又與賀氏鬧矛盾了,且這次的矛盾更大,以至於她連午飯都不用,徑直回青柳衚衕去了。


  甚至,那矛盾還牽連上了他。


  楊昔豫嘆了一口氣,母親和姑母,他夾在中間,又能怎麼樣呢?


  馬車上,楊氏的情緒比起先更差了,倒不是氣洶洶的,而是頹廢,仿若身體里的那股子韌性全掏空了似的。


  邵嬤嬤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她一面在心裡罵著楊家無情,受了楊氏幾年反哺,一看勢頭不妙,就要跟女兒劃清界限,一面又暗自不甘,早知道會走到楚河漢界的這一天,她打汪嬤嬤那一巴掌就打輕了。


  怎麼就只甩了那麼一下呢?怎麼就沒有左右開弓,把那老虔婆打成豬頭呢?


  哎,早曉得這樣,就該跟表姑娘學學,練練手勁兒,不然就跟這會兒一樣,雷聲大雨點小,聽起來挺嚇人的,實則不痛不癢。


  邵嬤嬤猶自懊悔去了。


  徐令婕也憋屈,想來想去這口氣都不順,問楊氏道:「母親,往後咱們不來外祖家了?」


  「來做什麼?」楊氏有氣無力地答了一句,「來受氣嗎?」


  徐令婕一想到汪嬤嬤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咬牙道:「那我們說好了,往後再不來了,逢年過節不來,紅白喜事不來,說什麼都不邁進來,您若要來,也別指望我跟您一道來。」


  徐令婕的脾氣說來就來,楊氏太清楚了,但幾句話聽在耳朵里,一時解氣一時又失落。


  真不走動了,那就是再無娘家可依靠了。


  魏氏一個商家女,都還有娘家,可她就真沒了,等閔老太太看出端倪來,還不知道怎麼說道她呢。


  邵嬤嬤最了解楊氏性子,見狀忙道:「太太,咱們最要緊的是老爺平順,老爺官運亨通,您怕什麼呀?」


  這句話正中紅心,楊氏的腦袋一下子清明了。


  是啊,只要徐硯的官帽子穩當,那就是楊家看走了眼,她慌什麼?

  再說了,一雙兒女都到了說親娶嫁的年紀了,徐硯又是靠著楊家發達的,楊氏沒有大過錯,徐硯也絕做不出傷她之事。


  楊氏想明白了,徐令婕還有疑惑,問邵嬤嬤道:「外祖母不是說,聖上要安撫虞貴妃,不好動小公爺,就要動父親嗎?」


  這種官場上的事情,邵嬤嬤就不懂了,只能看楊氏。


  楊氏不再為娘家的事情苦惱,腦袋轉得快多了,算盤打得啪嗒響:「兩湖災情艱難,京中百姓都看著,你父親是代表工部去做事的,不提小公爺,他就是領頭的那個。


  災情治了,貪官抓了,他回來沒半點好處還先遭殃?聖上要掂量掂量百姓的口水的。


  近兩年裡只要不犯大錯,不給把柄,劉尚書一旦告老,工部有幾個頂用的?


  再說了,雲錦要和小公爺成親,聖上這個當舅舅的先把雲錦的舅舅拿下,有這麼結親的?

  我們就先收著尾巴過兩年,你除了去找雲錦,別處都先不走動的,我就不信你父親會倒在這兒!」


  徐令婕聽楊氏這麼一分析,放心不少,只撇嘴:「我不給您惹事,我就在府里不出去,只要祖母別再跟之前一樣鬧了,就什麼都好說。」


  馬車還未回到侍郎府,突然就下來一場大雨,雨水裹著雪片瞬間落下來,讓街上毫無準備的百姓淋了不少雨。


  南城,蔣慕淵坐在拔步床邊,笑著與床上的老人蔣盧氏說話。


  蔣盧氏是南方人,雖然嫁來了京城幾十年,也睡不習慣炕床,只睡這陪嫁來的拔步床,她年事已高,有時候一睡就是一整天,今日難得清醒。


  蔣慕淵嫡親的曾祖母早就過世了,蔣盧氏是他的曾叔祖母,他每年回族中的次數不算多,但就是與這位老太太十分親近。


  伺候蔣盧氏的嬤嬤指著蔣慕淵,與蔣盧氏道:「您認得出來嗎?」


  「認得的,怎麼不認得?」老太太一本正經道,「這是阿燁的孫子淵哥兒,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是仕煜,可厲害了,娶了公主呢!這個就是仕煜的兒子,小的那個叫仕豐,仕豐家的是個姑娘,叫瀅姐兒,哎,說起來,我好久沒見過仕豐了,他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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