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煙花煙花飛滿天2
漆黑的屋子裏,璀璨煙火照亮的瞬間,我看見母親正斜倚在窗邊,她的麵前安靜放著那把老舊的杉木古琴。我悄悄走過去,說,“這把已經舊了,改天我給您買把新的。”
母親搖頭,“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這把古琴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母親忽然劇烈的咳起來,漫天煙花繁華似錦繡,五彩奪目中,我驚慌的張大嘴巴。母親捂住我的唇,不讓我叫出聲。我的淚蜿蜒流下,滑落在她滄桑冰冷而顫抖的指尖。
渾渾噩噩走進院子的時候,他們玩的正歡。大簇大簇花朵在夜空盛開,隻一瞬,又如星星隕落,空留餘溫。
煙花易冷,人世無常。
我突然有些悲傷的想。我輕輕繞過人群,穿過浮光掠影、穿過歡聲笑語、穿過彌漫著淡淡煙火藥味的小院。來到門旁老槐樹下,我環抱住自己,把臉埋在膝蓋裏,眼淚無聲落下。
有細微腳步聲停留在身邊,久久後他忽然捉過我的手說,“跟我來。”
廣袤夜空下,鄉間小路上,我淚水漣漣的任由木洛牽著我一直往前走。偶爾碰見幾隻狗,它遙遙衝我們擺尾巴,好像我們都是這無窮暮色裏的流浪者。最終木洛帶我來到村頭的眺望塔,我們爬上高高的觀瞻台。
“整個小於灣的萬家燈火都盡收眼底,怎麽樣?心情有沒有變遼闊?”
我抬頭看了看,午夜空氣裏好似升起了薄薄霧靄。不知是不是因為酒勁上了頭,還是綻放在我們四周撲朔迷離的煙火,將此刻襯得這樣美。我竟有些控製不住的想要汲取一個擁抱。
我閉上眼睛,狠狠遏止自己的貪戀。
我低聲說,“木洛,我該怎麽辦?媽媽她.……”
“別擔心,以前舅母也咳過血,這次一定也會沒事的。”
原來,剛才屋內的情形,他都看見了。
木洛說,“現在我們有錢了,可以給舅母看病了,舅母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說著拿出一張銀行卡塞給我,“這裏麵有五萬塊,其餘不夠的我來想辦法。”
我看著他,滿心驚訝,“你哪來這麽多錢?”
他得意一笑,“你忘啦,有兩萬塊是我們的獎金啊!剩下的是……他給我的生活費。反正他窮的隻剩下錢了,在這方麵還不至於虧待我,畢竟目前我還是他唯一的兒子。”
木洛有些自嘲的口吻,眼底是濃的暈不開的憂愁。
我心裏湧滿酸澀,將手背在身後,搖頭說,“不,我不能要。”
至於獎金的事,我怎麽會不明白,所謂和音伴奏不過是他想要我心安分享一杯羹的掩護。他是這樣極盡小心翼翼,用心良苦的照顧了我的感受。
“木希!”木洛拉過我的手,不容置疑的將卡放在我掌心。
“小時候我說過這一生,我會盡最大努力保護你,照顧你。所以自始至終,即使一本畫冊,半袋零食,幾口膜片。以至將來,假如有朝一日我能有番作為,功成名就,富貴榮華。你都要記住了,我的就是你的。”
他說完揚唇衝我笑,如和煦拂柳三月風,直暖我心扉。
秋風掃落葉,薔薇籬笆院,清涼皎潔一瀉如水的月光下。那一年,小小的他們七歲吧!
——我一定要努力,讓所有人都不敢再嘲笑我們。
——木希你相信我,我再也不允許別人說中傷你的話,我會努力變強大,我會努力保護你。
——木洛保護木希,木希也要保護木洛。
展眼多年,形如昨日,許諾依在,誓言猶存。
木洛點燃兩根仙女棒,遞給了我一根。我這才發現來時他竟然抱了一捧的仙女棒。我們在觀瞻台上慢慢地將一捧仙女棒全部燃放完,然後踱步走回家。
“幾點了?”
木洛掏出手機看了看,說,“三點二十,回家後還來得及睡一覺。”
我嗯了聲,遠遠盯著前麵的一個身影,她背後一彎朧月被大片、大片烏雲遮蔽,散射出暗暗光暈。一如她不見慍色的臉龐,在盛大黑夜沉重中,有著吞噬的力量。
我突然就有些心虛的垂低了頭。
蕭曉淳說,“你們回來了,找不到你們我就是有點擔心。如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曉淳,我們隻是去……”
“楊寶等不到你自己先回了家,他說會給你留門。已經很晚了,你快去吧!我和木希也要休息了。”
蕭曉淳麵帶微笑,輕言柔語拋以信任,示確木洛絲毫不必多做解釋,然後她親昵的挽過我進了家門。我回頭看,夜色茫茫中,木洛一臉平靜,看不出喜憂。
女生如此細致付出,溫柔得體,又有幾個男生舍得辜負?
猝不及防間,一顆淚滾落到唇邊。
木希承認吧!你可以裝給全世界看,但你騙不了自己的心。不管是任何女生留在木洛身邊你都不會滿意,都不會喜歡,都不會開心。
可是你真的、真的不可以,這麽自私。
年初一的傍晚稀稀散散飄了一陣雪花,一夜北風呼嘯,氣溫陡降,河麵上結了厚厚的冰。看著孩童們從中玩耍,安樂開始按捺不住直拉著我和紫砂也要加入他們的隊伍。
我和紫砂雙雙搖頭,堅決不從。
安樂說,“膽小鬼,老娘我自己去,你們就在岸邊睜大了眼睛欣賞吧!”
剛在河堤坐下,蕭曉淳不知從哪裏走了來。她看著正和一群小屁孩廝混在一起,成功當上孩子王的安樂,不屑的說,“真搞不懂她,竟還玩這個,幼稚,簡直像瘋子。”
她的語氣讓我超級不爽,我瞪了她一眼。
我說,“那是你不明白這種樂趣罷了。你就當你的淑女,也學不來別人的瀟灑和自在。”
她說,“木希你非要這樣跟我說話嗎?我知道你討厭我,不過我也特別不願意搭理你。要不是因為你是木洛的妹妹,我豈用在他麵前假意對你好。木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妹妹竟然……”
她說。
木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
見不得人……
她的話讓我心裏麵狠狠抽痛起來,我豁然起身與她直視,想要反駁卻發現語言原來是這樣的蒼白與無力。我搖頭,重複著喃喃,“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蕭曉淳輕蔑的笑,剪水眸子裏刻著深深地恨意。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瘋了般的撕扯,皮膚破裂,長長指甲嵌進肉裏,鮮血涔涔。
她說,“木希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照顧人用照顧到床上去嗎?就算木洛是你哥,你一個女孩子也不能隨隨便便在男生房裏過夜吧!並且還爬到人家床上去……”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不要再說了。”
我疼痛欲裂,奮力掙脫開蕭曉淳,孰料力度過猛,她又恰好處在下滑坡,隻見她向後踉蹌了幾步,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堅硬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