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煙花煙花飛滿天
橘黃色的燈光下,煤爐裏的火燒到旺盛,映紅一張張青春年少的臉龐。冉冉火苗如精靈般躍動,一室溫暖中,我們六人,難得摒去雜念放下成見,圍在一起熱鬧的吃火鍋。
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剛剛開始,喜滿雲霄舉國同慶萬裏生平。
我迫不及待的將羊肉、蝦仁、蟹棒、魚片、金針菇、油麥菜等等涮料一股腦的扔進了鍋裏。正欲繼續添加香芋卷,安樂一掌拍在我手上,嫌棄的說,“哪有你這樣吃的,你丫當拌豬食呢?”
“哼!”我說,“吃不在講究,在痛快。”
楊寶從他表哥的酒吧裏拐來了兩瓶波爾多,殷勤的給我們每人斟上,振振有詞道,“人生也,唯酒也!俗話說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都必須喝,咱們誰也不能落下了。”
安樂一撇嘴,“德性,這還沒開喝呢,話都不利索了。”
“他什麽時候利索過。”我嘴快的補充。
“奶奶個腿兒的木希,你看你哪都少不了你,就不能跟人家紫砂好好學學,做個安靜的美少女。”
“哼!要你管。”
蕭曉淳端起酒杯,徐徐晃了晃,微啜淺飲,點頭說,“味道醇厚細膩、口感柔和綿軟,這瓶波爾多的年份至少應該在十五年以上。看來你佷受你表哥器重,這麽好的酒都舍得給。”
“美女真有眼光。”
楊寶說,“這兩瓶94年的波爾多可是我表哥的私家珍藏。我硬是磨了很久他才無奈咬牙,忍痛送給了我。”
我稀裏糊塗的聽他們談論,仰頭猛灌了一大口,咂咂舌,也沒什麽特別的嘛!不就是比白開水多了點甜甜、香香的味道。欲再品嚐兩口時,木洛摁住我的手,“陳年紅酒後勁大,你抿幾口就好了,不能多喝。”
“怎麽你們都懂?我卻一竅不通。”
我眼巴巴的看著木洛,這樣子的我怎麽可能比得過那樣氣質出塵、見多識廣的蕭曉淳?想到這些,我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癟著嘴,滿腹愁緒。
木洛笑了笑,“有我在你身邊,你不需要什麽都懂。”
“那不行,沒有點內涵怎麽吸引帥哥呀?”我固執的說,其實心裏早已濃雲散盡,樂得生出了花。
安樂剛吃進嘴裏的青筍被我這一番誌氣豪言感動的如數噴出。
“木小希你出生的時候大腦扔進胎盤裏了嗎?這年代誰還有耐心欣賞一個無胸無顏無屁股的女人的狗屁內涵。你丫快醒醒吧!帥哥們看重的隻是你的胸你的臉,你的腰肢屁股和大長腿。”
“誰說的?我就不是。”楊寶立即反對。
安樂語出一將,“自古英雄愛美人,俊男喜美女,野獸配恐龍,烏龜王八小綠豆。你個土撥鼠敢說自己是帥哥嗎?”
“我……你.……這.……”楊寶急得抓耳撓腮。
我哈哈大笑,“他怎麽會是土撥鼠呢!他明明就是光腚猴嘛!”
“木洛,你還記得三年級的語文課,老師讓我們談理想,木希是怎麽回答的嗎?”
楊寶這個有仇必報、有口舌必逞的小人。
他得意洋洋的看著我,“哼哼!奶奶個腿兒的木希,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也不義啦!啊呀,反正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就當說出來回味一下,也讓大家樂嗬樂嗬嘛!”
“不行,不行。你,你答應過我不再提的。”
我看向木洛尋求救援,顯然他也憶起了那天的情形,眼底眉梢,整張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到底是怎麽回答的?快說啊!”
“你妹兒的有屁快放,憋了半天自己聞味呢!”
紫砂,安樂。這一雅一俗,一柔一烈,一文一武,同時按耐不住的問。
楊寶聳聳肩膀做了個怕怕的表情,“啊呀!我不敢,我怕木希會揍我。當年我隻是那麽隨意一說,就被她暴力殘忍及其凶狠的狂揍了一頓。”
三八本性碎嘴神功,終於讓楊寶戰勝了心底的恐懼。
……
當年一群小屁孩關於“理想”這個詞,激烈交流了一節課。什麽科學家、研究員、大司令、甚至是國家主席。多年後才明白,小時候追捧的所謂的理想,大多也不過是隻能想想而已。
一個小女孩臉不紅心不臊,大言不慚的說她的理想很光榮很偉大很美好,讓同學們一度以為應該是長大後要當個人民教師,白衣天使之類的吧!不料她卻高高昂頭,嗓音洪亮,脆生生的說她想嫁給班上的一個男生做新娘。
好吧!這個不知羞,天真傻氣,毛還沒紮齊就恨嫁的小女孩就是我了。
你要問,那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我可是百般不解滿腹委屈,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老師以故意擾亂課堂紀律罰了半節課的站。
我羞憤的捂住臉,聽他們慘絕人寰的笑。桌子底下,抬起左腳,偷偷踩了木洛一腳。
哼!叫你不幫我,還這麽放肆的笑。
楊寶收住他那張笑到變形的臉,整整爆炸毛發,理理外套衣襟。看著我賤賤的說,“那個木希啊!你老實說當年你想嫁的那個人,是不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貌比潘安、顏如宋玉的我啊!你是不是從小就一直在覬覦我的美色啊!”
我暈!
當年這貨可是豪言壯語,氣吞山河的說將來長大了不是拖著棍子要飯就是臭水溝裏撿垃圾的,好嗎?我是多喜歡要飯和撿垃圾,想要自虐的嫁給他。
真是,尼瑪啊!
“木洛你呢?你的理想是什麽?”蕭曉淳問。
木洛笑著,一時沒有回答她。眼眸熠煜,明如新月。望穿來時路,越過千山和萬水。
我也不禁回憶,那時的木洛說了什麽呢?
屋外突然響起連串的煙花爆竹聲,不知不覺竟已經快接近十二點了。一陣震動,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信息,署名葉北。打開後隻有簡短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我猶豫了會兒,同樣回他一條。
新年快樂!
放下手機的瞬間我突然想起梁丘侯。辭舊迎新,年尾的最後十分鍾,不知道他在做什麽?這個謎一樣的男子,日後給我的生活帶來了驚濤駭浪的翻湧。倘若可以先知,相逢是否後悔?
然而人生何來倘若,後悔奈何,也許相逢,便已勝卻人間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