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卷·第二十五章 命不久矣
將軍府的上空，一道人影迅速閃過，直直地奔向一座院落。站在高樓處巡視的將軍府侍衛對此已見怪不怪，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將軍府中有四個人，也就是大將軍十分信任的四位手下皆不喜歡走將軍府正門，嫌麻煩且武功又屬上乘的他們一般都是直接翻牆飛進來的。況且上頭已有人囑咐過，若是見到白、青、藍、紫四色的身影在將軍府上空快速閃過，千萬別攔，否則後果自負。
人影，自是抱著白凰翻牆進府的鳳遙。直到他們四個所住的套院出現在他的視野裏，鳳遙才掠下房頂，腳剛剛沾地便抱著白凰直奔她的旌泓院，將白凰輕輕放在床上，吩咐婢女先替白凰換身衣服後，站在套院中間的空地上大吼了一聲:“君浩，青虔我知道你們在，趕緊給我滾出來！”
鳳遙的話音剛落，便見墨菊院和青竹院分別飛出一青一藍兩道身影。藍色的身影一邊飛一邊穿衣服，落地後才堪堪將寶藍色的長袍係好。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嵐君浩眼睛迷蒙著問道。前些日子他沒日沒夜地收集情報，根本就沒怎麽休息，如今睡得正香卻被鳳遙從被窩裏挖出來，睡意較之先前更為濃烈，以至於神智還不是很清醒。
“白凰受傷了，傷得很重。”鳳遙簡明扼要地說道，接著，他便給二人指派了任務:“青虔，務必以你最快的速度去客房把白凰的大師兄雲浩思拖來。”
鳳遙的話說完，青虔就一溜煙竄了出去，竄出去方向正是雲浩思住的客房。鳳遙看著青虔的身影，輕輕搖了搖頭。小白，看看，你一受傷多少人在為你擔心，為你緊張！
鳳遙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轉過頭看著嵐君浩繼續說道:“君浩，你去通知將軍。就說白凰贏得了比試，但身受重傷。晚些時候，我會向將軍稟報一些事情。”
“好。”嵐君浩走了幾步，複又回頭，目光陡然變得淩厲，如冰棱一般直射鳳遙的心底:“我希望你要向將軍稟告的事是與她無關的。”說完便不再看身後的鳳遙，躍上房頂，向樓陽朔的書房奔去。
鳳遙垂下眼瞼，良久，歎了一口氣。君浩，那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不是麽。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瞞不住的。就算我今天不說，將軍終有一天會知道這件事，到那時，倒黴的可就不止你我二人了……
旌泓院主屋內的燭光依舊亮著，不過較之先前，卻是暗了許多……
鳳遙在床前守著白凰，他蹙著眉頭，像是在思考如何為白凰調理身體。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青虔一手抱著藥箱，另外一隻手拖著一個人進了屋——雲浩思，他還真是被青虔拖來的。青虔剛到客房，二話不說便拽著他的後衣領往外走，他還來不及問什麽，便被青虔拖著來到了白凰的旌泓院。
青虔鬆開雲浩思，讓他站穩之後便將藥箱塞進他懷中。不用青虔示意，雲浩思便主動走向躺在床上的白凰。鳳遙見雲浩思走到床邊，淡紫的衣袂一閃而過，床前的空位瞬間便被鳳遙讓了出來。
雲浩思在床邊坐下，白淨的手指輕按上白凰的皓腕。雲浩思眉頭越蹙越緊，直到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他的麵色隨著把脈時間的增長變得愈發凝重。站在一旁的青虔、鳳遙二人看到雲浩思這樣的神情，心情逐漸緊張了起來。
把完了脈，雲浩思迅速翻開藥箱，找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瓶子，從中倒出了一粒小小的黑色藥丸。雲浩思左手鉗著白凰的下巴，迫使昏迷中的白凰張開嘴，右手則是快速地將捏著的藥丸放進她的口中，最後手猛地一抬，逼著她將那藥丸咽了下去。喂完藥後，雲浩思從袖子中拿出針灸包，抽出銀針，一一地對著白凰身上的穴位紮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雲浩思將白凰身上的銀針拔了出來，這時，他才長呼一口氣。
“怎麽樣？”最先問話的，是不知何時進入房間的嵐君浩，他俊秀的臉龐上，此刻寫滿了擔心。
雲浩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語氣也染上一層無能為力，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師妹她，會昏迷一月，且……命不久矣。”
此話一出，鳳遙、嵐君浩、青虔三人如遭雷劈，麵上全然一副不願相信的樣子。可事實就是如此，由不得他們不相信。
雲浩思看著麵露痛色的三人，聲音哽咽了一下，不忍地繼續說道:“前些日子師妹體內的蠱毒發作過兩次，如我所料不錯，有一次應該是有人故意為之。師妹第二次蠱毒發作後沒幾天也就是昨天，便與人對戰，元氣大傷。而後今天，又在皇宮校場上連戰四五個術武雙修的莫雷國人，體內的本源幾乎耗盡。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師妹體內的異能本是與蠱毒相互抑製的，如今她的本源幾乎耗盡，異能也隨之大大削弱，蠱毒會加快侵蝕師妹身體的速度。如此一來，師妹她……隻有一年左右的壽命了……”
“不……不會的……”嵐君浩失魂落魄地向後退去，不料碰倒了椅子，帶翻了小桌，桌上的茶杯被打碎，茶水很快在地麵上蔓延開來。那個愛恨分明、如陽光般給人帶來溫暖的女子，隻剩下一年左右的壽命了？不會的，一定還有辦法的。嵐君浩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把蠱毒解掉，小白是不是就不會……”青虔問出了另外二人心中的想法。死，以往在他們眼中這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字眼，何曾幾時，他們也開始如平常人一般如此忌諱這個字了？
雲浩思搖頭，咬了咬牙艱難地說道:“沒用的，師妹被蠱毒折磨了十數年，身體日日處於緊繃狀態，蠱毒一解，那時師妹將會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哪怕是一場小小的風寒都可能致師妹於死地……不解蠱毒，師妹也許能夠多活一些時日……”
“也就是說，蠱毒解與不解，小白都會死？”嵐君浩眼底剛剛升起微弱的希望，轉眼間便被雲浩思的一番話毫不留情地湮滅在了黑暗中。
“是。”雲浩思知道這個消息對於麵前的三人很殘忍，毫無希望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是很痛苦的，但他又何嚐不是呢？雖然接觸不多，但他早已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看著自己親人的生命一點點地在自己麵前消逝，而身為醫者的他卻又無能為力，這種難以言喻的痛楚與無助又有誰能理解？
屋內的蠟燭發出輕微的劈啪爆裂聲，燭光隨之暗了一暗，逐漸有趨於熄滅的傾向。原本站著的鳳遙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正好完全隱藏在了角落的陰影裏。無人看見，身處黑暗之中的他，麵上劃過一道細小的水流……
雲浩思靜默地看著屋內的三人，不抱任何冷靜地說道:“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可以救師妹，這個方法是我偶然間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但是並不是很可靠。”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古書記載，在月圓之夜，蠱毒發作之時將妖的內丹放入中蠱之人的體內，即可解萬蠱。”
“妖？”青虔和嵐君浩同時不解地問道。
雲浩思見他們一臉不解的樣子，好心的解釋道:“對於妖，我了解不多。隻知道那是一種由世間萬物經過千年萬年修煉而得以幻化成人形的一種生物。”
全身籠罩在黑暗之中的鳳遙聽到“妖”這個字，身體突然一震，隨即再沒了反應。
雲浩思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妖的力量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就算我們找到了一隻妖，也根本打不過它，更遑論取它的內丹了。”青虔和嵐君浩本就對這個方法沒抱太大希望，隻是聽完雲浩思的話後心情變得更加沉重，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你們先去休息，小白昏迷的這一個月裏我來守著她吧。宮中為太後治病的事情就拜托雲師兄了。”隱藏在黑暗中許久不說的鳳遙終於出聲。
“好，白凰這一個月就拜托給你照顧了。”雲浩思知道鳳遙會醫術，也就放心將昏迷中的白凰交給鳳遙照顧。
跳躍的燭光送走了心思沉重的三人，屋內再度陷入寂靜之中。鳳遙緩步走到床前，透著點點破碎的星光的眸子看著不省人事的白凰，似是要在這一刻將白凰的樣貌深刻於心。良久，悠長的歎息聲從他的口中吐出，略帶薄繭的右手緩緩地撫上自己的胸膛，那裏，有著能夠救治白凰的東西——
還有一年時間，讓我在這僅剩一年裏，好好地陪陪你吧。到那時，就算是灰飛煙滅，我也無怨無悔。誰讓你是第一個真正走進我內心的人呢？
滿室芳香中降生，於千年之後應情劫而死。祭司的預言果真如此地……準確，一年之後就會應驗了。鳳遙俯身輕輕在白凰額上烙下一吻，隨即臉上露出一抹似無奈又似苦澀的笑容，小白，一年之後可要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妖無內丹如同人無心，人無心不可活，妖無內丹亦不可活。喜歡白凰的他因著天規的束縛，隻能選擇這種方法永久地陪在她的身邊。
“如果想和你在一起，需要下地獄的話，那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