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蓮05
趙明:「你們看出裡面的門道了嗎?」
M記里, 陳寒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擺放著兩份套餐。套餐里的冰淇淋和派都給了東華, 陳寒咬了一口漢堡, 將嘴裡的東西完全咽了進去, 才對趙明道:「沒有。」
趙明:「……」
趙明覺得連手裡的薯條沾上番茄醬都吃不下去了。
他嚴肅面容略帶譴責的看向陳寒,說:「都親身經歷親眼所見了,那麼近的距離,你什麼都沒看出來?虧你還是個神仙!」
陳寒吃完了漢堡, 放下了手裡的包裝紙,拿起蘋果汽水看了趙明一眼,心平氣和道:「你也是神仙, 你看出來了?」
趙明:「……」我和你能算一樣的嗎!?
話歸這麼說, 陳寒將視線投向了東華:「你不如問問他有沒有看出來。」
東華見問到了自己, 擱下了勺子,頓了一瞬回答:「不是羽嘉,不是幻覺。」
趙明:「……大家都猜出來不是羽嘉也見到花了, 問題是這個姬尚明到底是什麼來歷?」
姬尚明用一朵花就解決了趙乾身上的血靈, 先前從了塵口中聽聞此事,眾人還有些猜測。可當親眼見著了, 那點猜測全部落了空, 反而徹底陷入茫然無知的狀態。
趙明抓心撓肺也想不明白,陳寒安慰他:「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反正姬尚明還沒有離開不是嗎?」
趙明:「難道你打算去問她?」
陳寒頓了一瞬:「實際上我已經問過了, 就在事情解決, 你出去看盒子的那時候。」
趙明越發好奇:「那她回答你了嗎?」
陳寒說:「她對我笑了笑。」
趙明:「……」
趙明難以置信:「她對你笑了笑,你就算得到回答了!?」
陳寒:「不算,但至少代表她不想說。」
趙明不太能理解陳寒的思考模式,他將雙手擱在了桌子上,手指交叉握住,極為鄭重的詢問:「師姐,你有什麼猜測就告訴我吧。這麼些天了,我也了解你,你要是真的什麼想法都沒有,別說她對你笑,她對你哭你都不會認可。」
陳寒:「……」你哪裡就理解我了。
陳寒擱下了手裡的飲料,看了東華一眼:「有個猜測……」
東華垂眸看向她,陳寒回望過去,接著道:「但缺乏證據。」
趙明看了看東華,又看了看陳寒,低頭開了手機。陳寒有些莫名,問了一句,趙明才慢慢的回答:「哦,我知道你們倆都猜得七七八八了,但我猜不到。所以我打算現看《山海經》,一個個比過去看能不能猜到。」
陳寒:「……」
陳寒說:「沒別的意思,就是因為沒有證據,我就算猜了也沒有把握。」
趙明道:「那東華呢?他猜的總有把握了吧?」
陳寒也看想了東華,意味深長道:「對,我覺得東華道兄的閱歷比我廣,他的猜測一定比我更靠譜。」
東華頓了一瞬,乾脆開了口:「是白民。」
陳寒眸光微閃。
趙明已經學乖了,他立刻百度,然後看著兩個詞條,果斷選擇了下一個標註山海經的。他念道:「白民乘黃……白髮覆身,玉膚……可活千歲。」
趙明將詞條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抬頭對陳寒道:「除了白髮和她皮膚確實好外,沒什麼能對上的啊?」
陳寒道:「眼睛,眼睛的異狀是遠古遺民和現代人最大的區別。就好比羽人形狀和鳥類相似的瞳孔,就正常人類而言,除非得了病,瞳孔不會是紅色。即使是白化病人,瞳孔也是缺乏色素而呈現淡色,絕不會有這麼璀璨艷麗的紅。」
趙明聽的目瞪口呆:「你們修仙連醫學都要懂一點的嗎?」
陳寒從容道:「我借你手機的時候,順便給戚樂發了簡訊詢問,她不是剛考到了醫科大學嗎?」
趙明:「……」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就快速用上科學的武器。
「最重要的一點,她說自己叫做姬尚明。」陳寒托著下巴,「白民銷姓,按道理是沒有姓氏只有名字的存在——這裡面起因很多,不過最可能的是因為他們隸屬帝俊神系,在帝俊的部落尚且強勢的時代,他們也不需要姓氏。再到後來,白民隱退,姓氏也無甚重要。不過帝俊神系的姓氏傳到後來,以『姬』姓最廣為人知曉。」
趙明道:「如果她只是碰巧姓『姬』呢?雖然現在這個姓氏不多,但也是中國的古姓,或許她只是覺得這個姓氏能提高格調,所以選了這個姓呢?」
陳寒點頭:「對,所以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更何況即使是白民,我也沒有聽說過他們有能從指尖開出蓮花的本領,最誇張的傳說也不過是將他們與鳳凰的習性混餚,認為他們吃的是玉,喝的是玉屑泡的酒。」
「我只聽過佛祖步生蓮,指尖生蓮的故事,真的從沒有聽過。」陳寒打趣道,「除非她是個蓮花精。」
「另一方面……」陳寒收起了笑意,她提醒趙明道,「別忘了我們去羽民國時那兩隻狐狸對我們說過什麼。」
「——白民國,已經不存在了。那姬尚明這個貌似白民的和尚,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有直說的原因,猜測完全沒有證據可以立足,甚至證據死在駁斥猜測。」
陳寒道:「這個姬尚明,真的是謎。」
一場談話,看似解開了些許姬尚明身上的迷霧,其實是進入了更深的迷霧裡。
趙明問:「我們是來找羽嘉的,如果她和羽嘉沒有關係,我們還查嗎?」
陳寒有些猶疑。
東華一直聽著他們的對話,到了這時候方才開了口。
他道:「查。」
陳寒:「……?」
東華對陳寒和趙明道:「如果姬尚明當真是白民國人,那這件事就必須查。」
「昊天賜予羽民乾坤珠劈開天帝,白民國則擁有西王母的太虛鏡。乾坤珠既然保了羽民太平,沒道理擁有太虛鏡的白民國會消散。如果姬尚明真的是白民,她肯定知道其中緣故,而這個緣故——我需要知道。」
東華很少會表現出個人的好惡與需求,他是第一次如此當面對陳寒道「他需要知道一件事」。正是因此,陳寒總覺得他有點無所不知的意味在,就像祖師爺似乎什麼都清楚一樣。
可東華從不將他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祖師爺也一樣。
陳寒隱隱覺得羽嘉的事情很可能與昆嵛山有很大的關係,而這點關係秦青知道、東華也知道,只有她和趙明被瞞著。
她希望他們被瞞著的原因僅僅只是由於年輕及無關,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
瞧見東華的表情,陳寒覺得或許姬尚明就是所有人對她緘默事件的突破口,東華想知道,她也想知道。她知道了東華想知道的事情,或許便能掀開被瞞住的真相一角。
於是陳寒道:「姬尚明還沒有離開,趁著她還在B市,我們或許可以直接去白民國看看。」
趙明問:「可白民國在哪兒?」
陳寒意有所指:「我們當然不知道,可有人會知道。」
「誰?」
陳寒的眼裡帶了笑:「羽人。」
杜天昊表情木然抬頭,語氣不悅的問:「你們第一次在社團群里找我對話,居然是為了請我幫你們進入白民之國?」
陳寒在視頻對話的另一旁點頭:「對啊社長,我知道白民和羽人從前多少是有聯繫的。你們發請帖的時候也去過他們的國度,我們只是想去看看,拜訪一下,對於羽民國而言,算不上大問題吧?」
杜天昊一口回絕:「我沒有去過白民國,沒法幫你們。」
陳寒並不意外,她便道:「那我只能通過官方手段聯繫一下羽民的族長,順便和他討論一二你拒絕我的態度。」
杜天昊:「……」
杜天昊道:「陳寒,你威脅我,我是可以給你的社團評分打零的。」
陳寒也道:「沒關係,我現在還來得及退社。」
杜天昊:「……」
杜天昊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當初的預感是對的,和陳寒他們交情太深,果然會惹來麻煩。這名半羽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深吸了口氣,冷靜妥協:「我知道了,我這周回去問一問外公,如果有消息了,我立刻聯繫你們。」
陳寒:「謝謝社長。」
杜天昊道:「如果你真的謝我,記得見面當不認識。」
說罷,杜天昊掐斷了視頻連線。趙明在一旁看完了全程,感慨:「社長的脾氣是真的不好。」
陳寒道:「他算不上真正的羽民,對天庭沒有多少的敬畏之心。與其指望他真能將我們當做上司,不如指望他看在我們是他社員的份上幫忙。」
「杜天昊拿到通往白民國的白羽估計需要點時間,這段時間我們最好盯著姬尚明,看看她會不會露出別的線索。」陳寒回頭對趙明道:「她現在應該還在B市吧?」
趙明點頭:「對,似乎她要回收盒子。七天之後才會走。」
陳寒點了點頭,正想借趙家為借口再去見一眼姬尚明,趙明的手機忽然響了。趙明接通電話,聊了兩句后眉梢便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他聽完了對方的話,差點在電話里與人起了爭執,最終還是顧忌著應下了要求,掛了電話。
趙明通話一結束,便抬頭對陳寒和東華道:「公安局的電話,說請我回去配合調查。」
「調查?調查什麼?」陳寒皺眉,「你才回來幾天,B市的公安和你有什麼關係。」
「涉|毒。」趙明面無表情,「還有殺人。」
陳寒在第一時間幾乎就想到了趙乾惹下的案子,她嘴角一下崩的很緊,起身即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趙明:「啊?不用吧,我之前都在S市,去說清楚就行。」
陳寒道:「我怕你說不清楚。」頓了頓,陳寒對趙明道:「你通知你母親這件事了嗎?」
趙明猶豫著:「不需要吧,先前我失蹤的時候也沒有——」
陳寒道:「你失蹤,好歹你母親報案了。哪怕你回來后她沒有更多的表示,但我覺得在涉及你個人安全的問題上,她比你父親靠譜。你最好先告訴你你母親,你被懷疑涉毒殺人。」
如果說一開始趙明沒有反應過來,但陳寒這麼說,他再傻也明白了過來。
趙明攥緊了手機,開口道:「應該不會吧,查一查監控,就知道我在案發的時候人在S市,不可能在B市啊!?」
「我們來過。」陳寒這時候也有些後悔先前的不慎重,「戚樂那件事,我們來過B市,還是直接通過瞬息千里離開的。無論是什麼原因,在那個時間點,我們避開了監控並且消失了一段時間。」
「算算時間,也能和那女孩失蹤的時間對的上,如果你父親執意要你替趙乾頂缸,我覺得你是拿不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的。」
趙明震驚的難以自己,他脫口而出:「可他是我爸!」
東華見趙明神色狼狽,遲疑了一瞬,對趙明道:「聽陳寒的,讓她陪你去。」
又頓了一瞬,他拉過趙明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劃了一道符咒,淡聲吩咐:「如果不好解決,你在掌心劃下,這是一道心咒,起效后能讓在場的所有人忘記三天內的事情。你已經是天庭的仙,也沒必要當真去遵守這些可笑的規定。」
趙明看著自己的掌心,突然緊緊的握住了拳頭,緘默不語。
陳寒見狀,突然對東華道:「祖師爺,謝謝你。」
東華正憐憫於趙明的遭遇,心神一時不靜,也未曾在意,聽陳寒喚他,便回答道:「小事。」
即使場景不對,陳寒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東華猛地反應了過來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麼,他想要改口,卻又不知如何解釋,最終他只能放棄,沉默的、沉重的瞧著陳寒。
陳寒抓到了她要的關鍵,沖著眼前的男人露出了對方熟悉的笑。
陳寒笑道:「祖師爺,我懂您的顧忌,真的。但當了一段時間的小孩子其實並不丟人,這世上有幾個能做人祖師爺的孩子?」
東華聽見陳寒的回答,神色更為複雜:「……」不,你不懂的我的顧忌。
陳寒對東華道:「我和趙明去去就回,您不必擔心。」
東華聽著陳寒又回歸熟悉的稱呼,沒有太大的反應,過了一會兒,才回了一句「嗯」。
就在陳寒帶著趙明出門,打算好好找趙家算個總賬的時候。
東華坐在酒店靠窗的地方,花瓶里原本怒放的鮮花忽然抖動了葉子,似害怕又似慌張的恨不得縮進瓶子里去。
他看見了,輕聲說:「別害怕,我並沒有生氣。」
「我只是不太高興。」
東華的眸光似星海,他的面上露出了既無奈又溫柔的笑意。
「從未想過會有結果,這樣也算不錯了。」他伸出手,輕輕撫過花朵的葉片,「等她回來就好。」
陳寒拉著趙明出門,趙明顯然陷在自己的世界中,連先前東華掉了馬甲也未能注意。他被陳寒拉著坐上了計程車,在計程車窗外飄逝而過的樹木街景中,終於晃過了神。
趙明問陳寒:「我們現在是去警局嗎?」
陳寒替他撥通了他母親的電話,將手機拋給他,神色冰冷:「不,我們先去算賬。」
「算總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