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離家出走副本結束
秦安離剛從福興樓回到辰園,雨就下下來了。
光明陣法勉強能籠罩整個沂風城,驅散黑暗,可卻擋不住瓢潑的大雨。
院子裏剛掃淨,轉瞬就又被風吹雨淋得一地落葉泥濘。
一到這種潮冷的天氣,秦安離就渾身不舒服。
草草泡了個熱水澡,秦安離就鑽進了被窩。可即便關嚴了門窗,還加了床被子,他仍是躲不開那嘩啦雨聲帶來的陰冷沉悶感。
身體裏濃重的疲乏感湧上,大腦一片昏沉,四肢無力而冰冷。
秦安離突然很想家,帝都秦家。
身為一個獨自走過漫長人生的神明,能夠再次享受到這種上萬年前的親情,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的。
雖然那個家並不是很溫暖,但看在他長子長孫的身份上,倒是也沒有虧待他。
剛投胎時一到陰雨天氣,他身體就格外虛弱,怕冷怕得恨不得用棉被把整個屋子都包上。想來日月正常那會的冬天,住在北方大雪地裏,穿不起衣服的貧苦人家,身體嬌弱的小姑娘也沒有這麽怕冷。
他的小書童與他年紀相仿,長了張嬰兒肥的小臉,眨著一雙懵懂又單純的大眼睛,明明自己還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娃娃,卻總是喜歡學大人模樣,為他跑前跑後地安排。
那個時候,自己隻需要躺到床上,他就會忙活著給自己加被、備好手爐,再去廚房討來無煙炭火,把屋子裏烘得暖洋洋的。
自己腦袋昏昏沉沉,卻睡不踏實,他就把下人都趕出院子,就自己一個人留下,輕手輕腳地照顧秦安離。不知道多少次,日夜不休。
父親嚴厲,雖顧忌他身子不曾打過他,但平日裏的斥責和散散碎碎的責罰並不少。小書童總是前腳伺候好他睡覺,後腳就頂著個蘿卜頭,點了根蠟燭,蹲在門外替他抄書。
風雨淒淒,他總是能為自己把那些糟糕的東西擋在門外。
然而現在……
秦安離看了看昏暗的房間,感覺到手腳冰冷的涼意,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果然,無論如何,路都是要自己走的。
不可能永遠有人幫自己遮風擋雨,就像當初走修煉那條路、如今走投胎這條路,都隻是,也隻能是一個人忍辱負重前行罷了。
天上似乎有閃電劃過,屋子裏被蒼白而瞬捷的光映亮了一瞬。隨後沉悶的雷聲滾滾而來。
秦安離往上拽了拽被子,皺起眉頭。
其實之前在神界的時候,他非常喜歡下雨天。
下雨天太陽可以休息,他就能跑去找水華聊天,吃她兩塊桂花糕,喝上一杯桂花茶。月宮冷冷清清、安安靜靜,和繁忙熱鬧的神界渾然不同。
在那裏,他可以從內到外完完全全地沉澱下來、舒展下來。
之後下了凡,就沒那麽喜歡下雨天了,因為每次雨天過後,他都會虛弱好一陣子。
日神屬火,陰雨天真的能把他克製得像隻被關在草編籠裏的蟈蟈。
弱小、可憐,又無助。
但那個時候,他也不討厭下雨天。至少,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窩在自己的房間裏,不用去和外麵那些虛偽的人打交道。
可今天,他格外討厭下雨天。
更確切地說,討厭自己現在一副病病歪歪、起不來床的樣子。
因為,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水華,能有機會多相處相處,自己卻直接“冬眠”了……
你說氣不氣?!
秦安離心裏清楚,自己在沂風城待不了多久。
他是偷跑出來的,在沂風城卻擺明了身份,家裏不可能收不到風聲。
所以,他們一定會用最快速度趕來抓他。
被他們找到了,遊戲就玩不下去了。
他還不打算告訴流照她前世的身份,那樣隻能給她帶來困擾,於事無補。所以他根本沒有理由把她帶走,也不可能留在她身邊。
這和當初他與小廝換了衣服,偷跑出來時的設想完全不同。
他本以為,他找到她,就可以雙劍合璧,縱橫天下的……
然而現在……還是要憋憋屈屈的回去裝肺癆啊……
隻不過大方向還是沒變的,那就是……吃軟飯。
他也不想這樣的,日神乾離以往威風八麵,硬漢值爆表,對上男人一個打十個,對上女人一個撩十個,完全不在話下。
可問題在於,他現在就是個小弱雞啊……
還想活得那麽閃耀、那麽驕傲,憑什麽?
憑命硬嗎?
要他罩著水華,除非把丟到下界的寶物都找回來,破除禁製收回來認主,恢複自己的神力。然而……就他現在這副千瘡百孔的破身子,根本不可能什麽準備措施都不做,就順順利利地回到自己的巔峰狀態。
那會直接把自己玩炸的。
秦安離清楚這一點。要他迅速成長起來,還不如從頭培養個流照簡單。
畢竟這丫頭,是真的本體轉世啊。
神格、神力和記憶被剝奪了是一回事,但那副身子和神識,好歹都是原裝的呀!
秦安離能夠確信,她要是踏上修煉之途,自己再在旁邊跟著指導兩句,那晉升速度絕對嗖嗖的!
到時候,自己隻用跟在她旁邊當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白臉就好了。
想想都美滋滋啊……
而且這丫頭要是能自己努力再升回神界,那可就成為獨一無二的傳說人物了!
罰她下界受難是一回事,可要是她回去了,這懲罰期過了,是不是之前拿走的修為什麽的,也都該還回來了?
前後兩世的神力啊!想想就爽啊!
秦安離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兩床棉被,隻露出半張燒得通紅卻笑嘻嘻地臉龐,喜滋滋地用現在不那麽清楚的腦袋胡思亂想著。
突然,他笑容一滯。
因為,隔著一道門,他聽到了外麵滂沱雨聲中院子裏憑空響起的腳步聲。
有一道暖黃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有人來了!
還是修煉者!
秦安離腦子迷糊著,卻仍產生了巨大的警惕。
他低聲叫道:“井宿!井宿!”
沒有人回應。
秦安離急了:“井木犴!”
角落的陰影裏顯露出一個高大的身形,他手握佩劍,抬手將食指放在嘴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沉肅望向門外。
秦安離心下稍安。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那腳步聲逐漸靠近。
敲門聲隨之響起。
秦安離全身都繃緊了。
他定了定神,扯著啞了的嗓子:“進。”
房門被推開,有人走進來。
來人一襲青衫,衣角微濕,步態從容,麵色溫潤,雖未笑卻給人一種春風滿麵的感覺。他緩緩轉過臉來,看著床上的秦安離,目光中全無敵意。
秦安離微微一愣。這個人,他完全不認識。
“公子!”
那人身後突地跳出一個未染片雨的小書童,瞪著大眼睛在屋裏掃視一圈,看到躺在床上的秦安離,頓時扁著嘴就要哭出來。。
秦安離又是一愣,頓了頓,不可置信道:“四時?”
那小書童點點頭,撲到床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公子,你讓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