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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課, 二班學習氛圍一如既往濃重。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一道隨堂練習,同學們提筆認真解題, 教室安靜, 隻時不時有翻紙的細碎聲。
這種安靜一般能保持到解題結束,甚至下課,因為沒人敢在數學老師的課上造次。
所以, 當教室響起手機鈴聲的時候, 所有人都認為是數學老師的。畢竟,那鈴聲還是原始鈴聲,中老年人才會設置。
數學老師愣了足足十幾秒,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在他的課上玩手機,竟然還囂張地不靜音!
數學老師:“誰?給我站起來!”
同學們詫異地左顧右盼, 心想誰這麽想不開,紛紛尋找聲源, 最後, 將目標定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心底詫異瞬間消散。
也就他了。
同一時間,時溫正伸著胳膊, 努力碰到陳遲抽屜裏的手機,她撈了好一會,什麽都沒撈著,被人握住手。
陳遲醒了,半迷糊半清醒問:“怎麽了?”
時溫焦急地低聲提示,“你手機響了——”
陳遲鬆開她的手, 摸到手機,一通來電。號碼看著眼熟,是任赤。
他沒再下一步動作,一隻手奪走了手機。
“反了你!”數學老師吹胡子瞪眼,“上我的課居然玩手機?!”
陳遲皺皺眉,靠到椅背上,沉默以對。
數學老師知道怎麽說他他都聽不進去,也不想耽誤上課時間,“手機我交給你班主任了,你想要找你班主任去吧!”
下課,陳遲真去辦公室找吳冬了,還就跟在數學老師後麵進的辦公室。
數學老師前一秒剛交給吳冬,陳遲就說:“老師,我來要手機的。”
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看過來。
數學老師生氣地將課上的事情轉述給吳冬。
吳冬眉頭漸漸皺緊,“陳遲,傷仲永你知道嗎?你天賦再好上課不認真學,最後也會泯然眾人矣,玩遊戲在你高三這個階段要不得。”
陳遲:“我沒玩遊戲,我手機裏沒遊戲軟件。”
吳冬懷疑,“真的?”
陳遲麵色如常,“你可以打開看看,我拿手機是查英語單詞的,剛剛那是騷擾電話。”
吳冬翻了翻,還真沒遊戲,甚至基本的社交軟件都沒。
“把手機帶學校來是違反校規的,你英語弱的話可以問時溫,她就坐你旁邊也方便。”
“不行不行!”
吳冬話剛說完,辦公室另一角落的化學老師聽見了,“他們倆不行,我上次化學課,看見他們倆上課,呃……聊天!小動作可多了,不行不行!”
吳冬聞言,心一咯噔,有這種事嗎?那他還特意讓時溫當紀律委員看著陳遲……兩小孩年輕氣盛,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陳遲掃到吳冬變化萬千的表情,冷淡開口,“她看不上我,想太多。”
時溫剛進辦公室,就聽到這幾句。她腳步亂了幾拍,走到吳冬辦公桌前,將督察本遞過去,“老師,這是上周的記錄。”
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陳遲,他沒看她,目光落在吳冬桌上的手機上,“老師,手機能還我嗎?我隻有這一個手機,家人常年不在,需要聯係。”
吳冬臉色一變,試探性輕問:“陳遲,你媽媽還沒從外地回來?我覺得你高三學業重要,你要不要老師跟她聊聊?”
陳遲:“不用。”
他伸出手,意思明顯。
吳冬皺皺眉,又要搖頭,“上課不準玩知道嗎?陳遲,老師相信你是有未來的。”
他沒應聲。
臨走前,化學老師交給陳遲一摞練習冊讓他帶回教室。
他兩手捧著,時溫走在他前麵,幫忙開門。
有女老師看到這幕,一下樂了,待兩人走後,揶揄:“我覺得他倆挺配,長得都標誌,學習也都好,這不就是我們學校金童玉女嘛。”
陳遲和時溫一前一後在走廊上,才走一半,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
時溫停下,回頭,看到他的神情,也沒再問,伸手拿出手機。
一串數字,沒有備注。
時溫:“沒備注。”
他與她四目相對,“隨便接。”
時溫不自然撇過腦袋,接通電話。
“周末我生日來不?就在K吧。”
一道男聲。時溫記得這個聲音,是那個丹鳳眼男人,任赤。
時溫轉述給陳遲,“是任赤,他問,他周末生日你去不去?就在K吧。”
陳遲想也沒想,“不去。”
時溫沒第一時間告訴任赤,電話那邊任赤還在講各種陳遲需要去的理由。
時溫斟酌一番,說:“陳遲,我想去。”
他腳步緩了一下,隨即恢複正常,“為什麽?”
“就是,有些好奇酒吧是什麽樣子,平時那裏太亂不敢去,如果你在我也不怕危險了。”
他看了他一會,神情莫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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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時溫抵達K吧時,裏麵已經到了許多人,音樂震耳欲聾,彩燈旋轉,朦朧迷幻。
時溫一路走到吧台,一路被人問好,她最後直接捂住臉。
陳遲坐在吧台前,她小跑過去。眼熟的那幾個男生都不在,他身邊沒有其他人,空氣也自然幾分。
她挨著他坐,如獲大赦。
陳遲見她臉紅紅的,眉頭攏起,“怎麽了?”
時溫咬了下唇,“他們太嚇人了,我一路走過來他們都在跟我打招呼。”
陳遲臉上霎時結霜,“誰勾搭你了?”
時溫直搖頭,“沒!沒有!就是單純的問好。”
陳遲“嗯”了聲,心想等會囑咐劉竟,以後別讓這些人跟溫溫問好,直接是說一句話都不行。
任赤從電梯出來,主角到場,氣氛點燃。
時溫被陳遲拉到角落的長沙發坐著,舞池紮堆的人群魔亂舞。沙發與舞池隔了個台階,無形之間將兩地劃開,全然不同的氛圍。
時溫乖乖捧著陳遲給她倒的果汁,小口小口喝著。
吧台有女生拿了杯酒,顏色清新的藍綠,還有長相精致嫩綠的草掛在杯沿。時溫眨眨眼,“我可以喝那個嗎?”
陳遲沒帶一秒思考,“不能。”
他不敢保證這次她喝醉了,他會不會做出什麽。
時溫也猜到了,沒有太多失落,也沒不開心,畢竟,陳遲陪著她一起喝果汁。
她換了杯葡萄汁,一邊喝一邊瞟陳遲。
自從她說不分手後,兩人狀態又恢複到從前,陳遲再沒失控過,還是粘著她撒嬌。
不過,最近她卻感覺他情緒不大對,也不是要生氣失控的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熱鬧喧囂的舞池裏,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在角落安安靜靜喝果汁的兩人。
張耀拍拍劉竟,“看那,世外桃源!”
劉竟“哈哈哈”笑了一通,本就因興奮紅了的臉更紅,他一喝酒就嗨,也不怕什麽,勾住張耀,“來來來,兄弟們去會會那倆飛仙。”
幾個膽大和陳遲熟的跟了過去。
可他們還沒踩上台階,就被陳遲逼人的眼神唬住,他黑眸深不見底,在沙發後的冷色燈光下,麵容愈顯冷然淩厲。
有女人見他這樣揚揚眉,不認為他會拿女生撒氣,站到最前方,頭轉向時溫,“小美女,我們上去跟你們一起玩可以嗎?”
時溫“啊”了一下,想想這都是陳遲的朋友,拒絕不大好,就點點頭。
台階下所有人將目光轉換給陳遲,他沒再露出嚇人的目光。
張耀瞧出他一瞬泄露的不爽,搖頭唏噓。
陳遲生居然真他媽栽一女的身上了,滑稽……熾哥在的話,肯定也不敢相信。
一堆人坐上來,時溫往角落坐,陳遲自動靠過去。
眾人見,雖然坐在了一塊,然而還是他們聊他們的,那兩人天外飛仙一樣不參與。
張耀遞給時溫一杯酒,“小嫂子,嚐嚐這個,酒精含量很低的。”
時溫禮貌笑了笑,搖頭,“謝謝啊,但我不能喝酒。”
張耀一臉不信,“上次火鍋店……”
話到這戛然而止,身邊有同樣在火鍋店的兄弟撞了撞他胳膊,壓低聲音說:“哥你提那事幹嘛?你看生哥那張臉。”
他抬眼,就見陳遲陰著臉,聲音涼嗖嗖的,“她不喝酒。”
張耀咽了下口水,拿起水果拚盤,“那嫂子吃水果吧。”
時溫見是水果,雖然她喝飲料喝飽了,但想到他之前對陳遲不算好的態度,怕她不接過,折了他麵子,最後又跟陳遲鬧掰。
“謝謝。”
她正要接,被陳遲擋住,不甚在意的一句在桌上傳開,“不用給他們麵子。”
時溫:“……”
眾人不爽,可打不過陳遲,也不敢動他,裝作沒聽見。
“生哥這話說的……傷心。”劉竟捂住心髒,沒捂一會,表情一變,一拍桌子,“真心話大冒險來起!轉盤呢轉盤呢!”
不知誰從哪掏出了轉盤。
劉竟搖了搖轉盤,“生哥嫂子來不來?”
陳遲倚著沙發,沒有任何興致。
時溫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不用了,謝謝。”
她可不敢玩。
其餘人見怪不怪,開始玩起來。
又一個男生打電話對老師表白。
又一對非情侶接吻。
又一支性感雙人舞結束。
時溫被他們的懲罰驚到,覺得三觀被刷新了,她沒忍住掃了眼轉盤,就看到“接吻”兩個字。
還好她沒玩……
不過,感覺他們好像就是玩得開了些,再不喜歡學習,喜歡打架,就是類似中二熱血少年……人好像,不太壞?
她低頭思索,覺得他們不至於帶壞陳遲,陳遲以前應該也沒處在很糟糕的成長環境中吧。
身邊人突然俯身,一道陰影落下,時溫嚇得一個激靈,但沒躲,身子繃得緊緊的。
“我以前沒玩過。”
他隻說了這一句,就坐回去。
時溫摸了摸耳朵,嘴角不自覺翹起。
還好沒玩過……
笑容又一僵。
他會不會早就猜到……她來這不是為了參觀酒吧,而是為了觀察他身邊的朋友靠不靠譜?
時溫擔憂地皺起眉。
他不會覺得自己不信任他吧?
“哇靠,這不行!!”
一聲嘶吼吸引了時溫的注意。
劉竟捂著嘴,“我有女朋友的,我要保持貞潔!不能隨便跟別人親。”
張耀一臉嫌棄,“得了吧你,再說你女朋友又不在這。”
“你特麽滾,你沒真心談過就閉嘴,小然跟我分手了怎麽辦?”劉竟翻了個白眼,眼一轉,再一定,投給了陳遲和時溫,“生哥!幫兄弟這個忙吧。”
氣氛一下燃起來。
“好主意!”
“可以的可以的!”
“不行!一定要嫂子主動!這樣才刺激哈哈哈。”
時溫有些茫然。
這麽就扯上他們了?
什麽?
她主動?
時溫往沙發後縮了縮。
劉竟:“嫂子不會見死不救吧,你別跟我說你跟生哥還沒親過!害羞什麽啊!”
張耀也起哄,“嫂子你信不信生哥心裏肯定期待著呢,你不親,我估計他肯定失落,肯定心裏不開心!”
時溫眉眼微動,去看陳遲。他一直懶懶散散地窩在沙發,眼皮耷拉,側臉冷淡,沒過多情緒泄露。
她想了想,在眾人的起哄中,伸出指頭戳了戳陳遲。
他眼睫稍抬,眸光晦澀不明落在她身上。
劉竟:“親吧!情侶之間害羞什麽!”
張耀:“就嘴巴碰一下的事,舌頭都不用伸的。”
時溫一臊,她又看了眼陳遲,想到他最近心情低迷。
而周圍人起哄聲越來越大,頗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如果她直接拒絕,氛圍一定很尷尬吧,陳遲會不會在朋友麵前很折麵子……
時溫想到這,一下抓緊衣角。她閉上眼,俯身貼近他,唇上溫熱,不屬於她的溫度傳來。
她紅了耳朵,周圍起哄聲炸開,她心跳淩亂,那麽幾秒間,所有的感受卻隻能集中在唇上。
幾秒後,她退身,氣息不穩。
她埋著腦袋,不好意思抬頭,覺得尷尬又羞人。手腕一重,她被人拉起,她隻看到他一個後腦勺,足夠知道是陳遲。
時溫沒掙開,跟著他往外走,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眾人看著兩人遠離的身影。
劉竟撓了撓頭發,“生哥不會是要做什麽少兒不宜的事吧。”
張耀抬抬下巴,“你覺得生哥剛剛那臉色像嗎?”
有人回:“不像……生哥剛剛那臉色太難看了吧,要殺人一樣,為什麽?難道他不喜歡嫂子?”
劉竟:“怎麽可能。”
“也是,不像不喜歡啊——”
時溫手腕被陳遲握得緊緊的,也熱熱的,她不自覺腦補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
陳遲打了輛車,兩人坐進後駕駛,他報了公寓的地址,臉色出奇的陰森難看。
時溫見到,不明所以,她輕輕扶住他的胳膊,緩聲問:“陳遲?怎麽了?”
他沒接腔,反而閉上了眼。
一路的沉默,氣氛的壓抑都傳染給了司機。
送兩人到了地方,司機都忘了像往常一樣道“再見”,踩著油門一路飛馳。
時溫手腕一路被陳遲拉著,時間久了她覺得有些疼,但沒說。
兩人坐上電梯,抵達陳遲家的樓層。門鎖被打開,發出“滴”一聲響。
陳遲一腳踹開門,時溫緊跟著被他一把扯進房間,後背一涼,她被抵到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