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為相公計
綠衣大概是蘇杭一代的人氏,故而那巴掌大的瓜子臉上也有著江南水鄉那種婉約的秀氣。大約自小是被潑皮之流拐賣到了東京。
造化弄人,無依無靠,恰似無根浮萍一般的綠衣被命運無情的安排進了呂夷簡府上,漸漸地年長之後,出落的如同芙蓉一般清新脫俗。
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的呂夷簡,看著綠衣那水靈靈的的模樣,早早地便收入房中,侍候自己。
綠衣心中極不情願,奈何命苦若斯。於是對呂夷簡也是真心相待,慢慢地原本清清秀秀的她,也迎合這呂夷簡變得嫵媚妖艷了許多。
本是情真意切,真心實意的照拂。憑空卻被嚴厲呵斥一番,怎不凄楚!
綠衣一邊擦拭著淚痕,一邊走出了屋子,想到方才那番情景。不由得淚眼再次婆娑起來。
月色之下,鬥雞眼霍啟賢看著呂夷簡的侍女妖嬈的身姿,朦朦朧朧的走了出來,這就滿臉欣喜的迎了上去。
靠的近了,綠衣那白凈的臉蛋,便看到那原本清澈的眸子被淚花覆蓋著,撲簌撲簌地滾著淚珠兒。
霍啟賢大吃一驚道:「相公正煩心不是」
「好著哩!」綠雲啜泣著說道:「正等著朝奉哩。快進去吧。」
滿心狐疑的霍啟賢,暗咐道:「這還好哩。」只得忐忑不安地,小心翼翼的,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進門之後,看見呂夷簡背著手來,站在小軒窗前,不知是在仰望那朗朗皓月,還是在瞧著那嬌滴滴的美人兒來。
片刻凝神屏氣之後,霍啟賢對著一身上好蜀錦萬字黑色長衫的呂夷簡躬身長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說道:「啟賢見過相公。願相公三星高照,公侯萬代。」
呂夷簡回過頭來,臉上露著微微笑容,半眯著狹長的眼睛,那目光之中好似有一支見血封喉的箭朝著霍啟賢射了過來。這讓霍啟賢不由得將身子后扯了小小半步。
眼見霍啟賢低著頭,含著胸,用那令人生厭的鬥雞眼偷偷打量著自己。呂夷簡長眉斜飛,狹長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忽而磔磔怪笑起來:
「柳潑皮安然返京,而又別開生面的弄了個大市場的勾當。非但本相前番在柳家灣投下的錢帛打了水漂。再者鸞鳳閣屢屢派人前來發難於本相,差事辦成這樣。你還有何面目來此?」
霍啟賢聞言戰戰兢兢,惶惶張張之中,略略定了下神來。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片刻之後,這才驚魂未定的說道:「啟賢辦事不力,讓相公損失了家財,而又蒙受鸞鳳閣尚美人之辱,本該以死謝罪。想到賤體魂歸九泉,也是於事無補,對相公又有何益處?」
呂夷簡聞言揚指怒罵道:「你這廝早就該千刀萬剮。而今害的本相財貨血本無歸,而又誤本相大事。苟活偷生,難道還能有甚底用武之地不成?」
霍啟賢慢慢平息了神情,不卑不亢地言道:「為相公計,前番啟賢備下四十萬貫財帛,想著那柳潑皮與王家小娘子買了那許多的度假村,農家樂。那些勾當俱是入不敷出,豈能輕易盤活。不消一月光景,那廝虧損著拋售。到時候,小人再為相公低價收購,屆時或轉手,或另覓良法,操持他業。
誰料得那大市場橫空而來。大小商賈無不目瞪口呆。前番謀划已然成了白日之夢。就是那曹,潘幾家也是如此,而非啟賢一人將精心打理的勾當為柳潑皮做了嫁衣?」
辦砸了尚美人吩咐的差事,白白損失了許多錢帛。這廝卻又是如此伶牙俐齒,極盡狡辯之能事。這廝原本也是勤勤懇懇,畢恭畢敬,今日反倒隱隱有忤逆之舉。這讓呂夷簡不由得勃然大怒,「啪!」的拍了一下書案,也不顧摔的生疼的手來,破口大罵起來。
「真是寡廉鮮恥之徒。怪不得在桑梓之地,做出那等駭人聽聞的事來。本相好心收留於你,真是自作自受,徒呼奈何了……」
聞聽草堂之中傳來了呂夷簡歇斯底里的咆哮之身,綠衣急急忙忙的闖了進來。
霍啟賢靜靜的聽著呂夷簡大發雷霆,見罵完之後的呂夷簡氣喘吁吁的斜躺在那鋪著狐裘的小榻上,綠衣伸出春筍尖尖的手兒來,摩挲著呂夷簡的胸膛來。霍啟賢這才安安靜靜的說道:「相公暫息雷霆之怒,且聽啟賢仔細道來。」
呂夷簡臉色發紫,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綠衣瞪過眼來,秀眉緊蹙著,埋怨道:「朝奉還是回去吧,那事過兩天再說也不遲的。」
霍啟賢看著那綠衣撲閃著淚花的目光,心中猛地竟然刺痛了一下,輕言輕笑的說道:「柳家灣公司股份一旦售賣,定然不日便會告罄。機不可失,良機一過,悔之晚矣。」
呂夷簡聞聽此言,狹長的眼睛再次睜開。氣若遊絲的說道:「甚底公司,說來聽聽。」
呂夷簡言畢,這就扶著綠衣的肩膀顫顫巍巍的坐了起來。滿是期待的目光便看向了霍啟賢。
霍啟賢長舒一口氣來,從懷中摸出那份坊間傳言的《草案》抄本來,用雙手捧著,遞給了嬌嬈妖艷的綠衣手中。
呂夷簡雙目緊緊的盯著綠衣手中的《草案》,一手捻起長髯,讀著讀著便露出了喜悅之色。看了看畢恭畢敬站在一旁的霍啟賢,開懷大笑,說道:「你倒是在用心辦事。不過或是時運不濟,又或者一著不慎,這才失了手的。本心還是不錯的。」
霍啟賢聞聽此言,看了看一旁的綠衣那俏臉上也再此變得嬌滴滴的。於是嘿嘿的笑了起來,那雙鬥雞眼又擠到鼻尾之處,洋洋得意的道:「柳潑皮確實頗有手段。坊間也傳言其乃陶朱公復生,而眼下這當世范蠡拉起大旗,要與汴梁眾商賈草創股份有限公司。一時之間,定然會門庭若市,啟賢為相公籌辦入股之事,原本有大利可圖。不過啟賢擔心鸞鳳閣那邊,或是再發難於柳潑皮,此事便大可不妙了。」
呂夷簡聞言,狡黠地笑道:「鸞鳳閣此時意在中宮。柳潑皮之事,恐怕無暇顧忌。你暫且替本相將損失掉的錢帛賺來,到時候應尚美人之吩咐,下了死手,他人豈能懷疑到本相的頭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