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霍啟賢
旁晚時分才露出的斜陽怎能融化那許多的雪花,那輪紅日剛剛露頭,這又匆匆的躲進暮色之中。
明月當窗,夜色如花,滿園翠竹梅花,宛若披上了輕紗,隱隱綽綽,朦朦朧朧,夜風輕拂,翠竹在窗口搖曳。
西水門一帶的呂府之中亮起盞盞燈籠,富麗堂皇的三間草堂之內,剛剛送走鸞鳳閣來人梁忠的呂夷簡半躺在小榻之上,眯著眼見,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也許是想著自己為尚美人所籌劃之策,頗為絕妙的緣故。故而此刻地他不竟怡然自得,暗暗自喜著好似工匠做成了傳世之物而雀躍。
又也許是那尚美人為了謀划入主中宮之事,而將那暗殺柳小乙之事拋到了九霄雲外。而自己今日一番籌謀,便可報答尚美人數月前向官家開脫自己之恩。從今而後,自己與那日**迫自己暗殺柳雲卿的尚美人兩不相欠。怎不是一件令人欣喜之事哩。
是的,我呂夷簡前翻偷雞不成蝕把米,為了這政事堂相公之位,行事迫切了一些。被那郭皇后在官家面前惡了一言,這就外放州縣。
要是鸞鳳閣尚美人向官家吹那枕頭風兒,俺老呂豈能這般迅速入京,最終得償所願。眼下雖屈居李迪一人之下,但要假以時日,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呂夷簡眯著眼睛暗暗思量,已經是集賢院大學士,中書門下同平章事,要想著把這「同」字去掉,成為真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昭文館大學士,中樞門下平章事,這尚美人又豈能不倚重?
今日為尚美人所謀之事一旦功成,尚美人便可入主中宮,屆時溝通中外者自非尚美人與自己二人不可。看來這尚美人一旦有所吩咐,萬萬不能懈怠搪塞吶!
每每想到尚美人三番五次,如同喚奴使婢指使自己為她做事,呂夷簡又不僅暗暗皺眉。但為了官位亨通,又不得不繼續與那女人繼續周旋,於是原本大好的心情,這就變得槽糕起來。
侍女綠雲下穿縷金挑線紗裙,外罩翠綠色梅花暗紋紗泡。皓腕如雪,戴著碧玉鐲子,用那纖纖春筍按著呂夷簡滿是皺紋的額頭,見他微微發灰的眉毛暗暗緊蹙著,滿是嫵媚地笑道:「霍啟賢正在門外求見,奴婢見他的神采奕奕,或是有喜事臨門。相公可否見見。」
「哦!」呂夷簡緩緩睜開眼帘,用那深邃地目光看著風姿綽約的綠雲嬌滴滴的又說道:「也難為他了,自從柳家灣的買賣賠了錢之後,奴婢再也沒有見過他這般歡喜了。」
「綠雲不會拿了那廝的錢帛了吧。」
綠雲聞聽此言,小臉慘白一片,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光潔白皙的額頭在堅硬的地板上搗蒜一般的杵著。誠惶誠恐,纖弱的身體篩糠一般抖著說道:「奴婢一時鬼迷心竅,相公贖罪則個?」
呂夷簡聞言,漫不經心的,好似對自己難測的恩威極為滿意,馭下極嚴的他,好似對綠雲此舉頗為滿意。看著綠雲那已經凌亂了的雲鬢,雖心下不忍,但又故作嚴厲的說道:「老夫對你不薄啊。為何還要百般斂財,莫不是覺得老夫垂垂老矣!時日不會太多,故而想你自己的後路了」
「相公春秋正盛,龍馬精神。綠雲見霍朝奉喜色外露,又見相公眉團緊蹙,不足以養貴體。這才尋思讓霍朝奉進屋為相公開懷而已,至於那錢帛乃是霍朝奉硬塞到奴婢手中的。」
綠雲淚流滿面,委屈地嗚嗚哭著說了這許多話來,呂夷簡暗暗點頭,這才泰然自若地說道:「倒也難得,不過拿人錢帛,便要為他奔波。綠雲你少不更事,不明白此中酸楚。今日之事,暫且罷了。」
綠雲聞言面色稍稍舒展,抬起頭來,用那雙水汪汪的的大眼睛,看著神情冷森森的呂夷簡,不由得黯然傷神的說道:「綠雲知錯了。」
「嗯」呂夷簡將聲音拖得長長的,轉而又嚴厲地說道:「還不快去,將霍啟賢那廝叫來!」
「是!」綠雲站起纖弱的身子,一邊掠著耳鬢的亂髮,一邊又擦拭著眼角的淚痕,步履匆匆的挑簾而出。
在這朗朗月色之下,寒風料峭之中,霍啟賢踩著滿地積雪,搓著凍的通紅的雙手,佝僂著身子,來回的渡著步子。
是的,霍啟賢已經等候多時了。來時還是斜陽如血,映照著白茫茫地花園,夕陽被積雪發射,睜不開眼睛的時候。而此刻皓月當空,星漢燦爛,大約已經是戌時初刻了。
霍啟賢原本乃是淮南西路壽州人氏。十年前在當地犯了事,惹上了官司。故而千里入京,投靠了有著鄉宜之情的呂夷簡。
要說霍啟賢這廝惹上的官司,也真是罪惡滔天。這廝其貌不揚,卻是色中惡鬼。那時候霍啟賢不過弱冠之年,在當地絲綢商行之中做學徒。卻對絲綢店朝奉的千金年年不忘。
這廝長著一雙令人厭惡的鬥雞眼來,不說那嬌滴滴的小娘子看不上他來,就是朝奉夫婦也對他不乏譏諷挖苦之舉。
一日月黑風高之際,這廝便鋌而走險。逾牆而過,來到絲綢店後院之中,對那小娘子行那苟且之舉。小娘子豈能從他,反抗之際,這廝失手而將那小娘子活活捂死。
朝奉夫婦聽著小娘子閨閣響動而來,又被心狠手辣的霍啟賢一一手刃,做了這廝刀下之鬼……
這十年間,霍啟賢鞍前馬後的為呂夷簡奔波。不但為他打理買賣,銷售一些不法所得。而且還替呂夷簡做著那見不得人的事情。
十年時間匆匆而過,心血都快耗乾的霍啟賢只是小有家財。比那些擺著攤販的小戶人家富裕不了多少。已經升遷為政事堂相公的呂夷簡卻對他越來越不待見了。
霍啟賢前兩年也想著讓呂夷簡幫著自己,將那十年前的官司理順,自己也好葉落歸根。誰承想,呂夷簡只是敷衍塞責了一番,那官司豈能了結?霍啟賢罪大惡極,白日之夢豈能成真。
其實霍啟賢也早就明白,堂堂政事堂相公呂夷簡如此行事,乃是為了拿住自己,好讓他盡心儘力。但是整整十年而過,霍啟賢還是牛馬一般的奔走,既無駑馬鮮衣,更無美宅美婢,這大大的令霍啟賢不滿。
故而霍啟賢這些日子以來,愈加覺得呂夷簡併非好東家,暗暗的有了背主的心思。只不過那大膽的想法,眼下還處於萌芽的狀態而已。